崔含章同她道了别。他走至门边时,晏泠音复又开口。

“三日后就是秋闱,不知大人族中可有要入仕的小辈?”

崔含章倚着门侧了下身:“确有两位有意仕进,请我瞧过文章。可惜他们才学稍欠,依我看,还需再磨炼几年。”

他又将自己涂成了一张白纸。晏泠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当夜,晏泠音由魏收陪着去见谢朗。据魏收道,谢朗中的毒叫如饴,在北地不常见,应当是被人从南边带来的。那人特意在晏泠音抵达泾州后才开始投毒,显然有嫁祸的意思,只怕早就计划好了。

“我没那么重要,”晏泠音只觉其中尚有关窍,“不过是碰巧赶上,让那人捡了个现成的替罪羊。”

“倒也不无可能。”魏收忧心忡忡,看起来并没被她说服,“主子也觉得,投毒之人不是高介景?”

“高统领为人耿介忠诚,”晏泠音放轻了声音,“此次因爱妻幼子受人胁迫,不得已才做了错事,但不会丧心病狂到给将领下毒。他的性格,魏大哥比我更清楚。”

魏收安静片刻,忽然道:“主子,前面有人。”

一轮极大极亮的圆月挂在半空,辉光如雪,照得月下的苏觅也成了雪人。他倚着池边的栏杆看游鱼——游鱼?泾州兵荒马乱了好些年,谁有闲情在池中养游鱼?可苏觅看得认真,仿佛那一潭漆黑的死水里真有什么东西,需要他那样认真地去辨认。

晏泠音从他身后走过,瞥了一眼池面,只看到了苏觅倒映其上的苍白的脸。

“为什么救我?”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晏泠音停下脚步,魏收也默不作声地退开两步,背过了身。

她答得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将答案打磨得轻描淡写:“出口是你发现的。”

“我说过我不会水,”苏觅长指摩挲着栏杆,“万一我跳下去,就是为了求死呢?”

“那真是抱歉,”晏泠音应得不卑不亢,“阻挠你的计划了。”

风掠起苏觅未束的发,光影朦胧处,他错身勾住了晏泠音的小指。他的手很凉。

“早知如此……”他说着便笑了一声,自顾自地摇头道,“罢了。”

晏泠音再度迈步,魏收也转身跟了上去。她的袖摆和苏觅的在极短的一瞬擦拂而过,旋即分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离池塘已经很远,晏泠音才出声道:“魏大哥,苏觅既已死在了狱中,方才那位又是谁?”

魏收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揣摩着应答:“他自称姓萧,名徽文,是殿下的谋士,此前一直为了殿下潜伏在蔚州。”

萧徽文。晏泠音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我明白了。”

谢朗的背影孤立在城墙上。夜里风大,晏泠音裹得严实,他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黑色劲装,看着有些冷。他明明也是大病初愈——如饴是能夺人性命的凶险剧毒,若非崔婉及时赶来,他或许已然没命了,但晏泠音从他身上看不出半分病容。他身材高大,肩背宽厚,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泾州的山。

魏收停在城墙内侧,晏泠音独自上前,与谢朗并肩而立。

“你看,”谢朗没有看她,只抬手指向远处的星点灯火,“那是幽兵的营地。”

晏泠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还没有死心。”

“听说苏自膺急着继承王位,要拿泾州当他一步登天的功勋。”谢朗轻嗤一声,“做梦。”

“你让宋齐查过詹士伦的身世,”晏泠音微侧过头问他,“他既然是土生土长的梁国人,为什么会投敌叛国?”

谢朗垂下手臂,单手负在身后:“朝中亦有大员心向幽国,叛徒这种东西,遍地皆是。”

“我明日去见宣抚,”晏泠音在他嘲讽的口气里听出了探问之意,“他久居朝堂,在最腥风血雨的数年里依旧稳身其中,朝中的浑水深浅,他应当比你我更清楚。他或许不欲站队表态,甚至对我尚心存芥蒂,但太子妃之死一直是他胸中隐疾,事涉爱女,他不会坐视不理。”

“看来,殿下此行蔚州收获颇大,”谢朗似来了些兴趣,“怎么忽然想到去查陈洵?”

“我早便想了。”晏泠音垂眸注视着斑驳的城墙,抬手抚上坑洼之处,那皆是风雨和战火留下的痕迹,“皇长兄走时我还年幼,只顾着伤心,对许多怪异之处皆不及细想。后来慢慢懂了事,也觉憺儿可怜,平日里哄他时,曾说过要帮他找爹爹和阿娘。”

谢朗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觉惊讶。

“但说来惭愧,我始终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我那几年锐意前行,想斩断病死的枝干,却忘了根部最先朽烂。”晏泠音顿了顿,无声地吁了口气,“直到我在白水河落水。谢将军,恕我冒昧,我知北地百姓皆将此河视为母亲,奉若神明,可它不正常。”

谢朗眉梢微扬:“白水河近年来旱涝失常,情形与十年前的已大不一样,殿下不可以今论昔。”

“如果真有人动了手脚,必定会留下些什么。”晏泠音坚持道,“十年而已,不是一段太长的时间。”

谢朗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若殿下确有此心,阿行探查之功了得,她可以帮你。”

晏泠音却摇了摇头,她迎着谢朗探究的目光,轻声道:“此事非小,重要的不是谁能查,而是谁敢查,换言之,是谁能担得起后果。白姑娘是江湖中人,不能于朝堂上立证,我会找到更适合的人选。”

她这话说得不错,但更关键的原因是白行也不信她。谢朗听出点意思,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只吐出两字:“也好。”

他不再多问,将话头带回陈桉身上:“泾州的厢、土二军经陈老整顿了月余,已初见成效,此事亦要感谢殿下一力促成。”

“他并非被我说服,”晏泠音笑意浅淡,“他心中有愧,不欲与我相争罢了。”

城墙上的风骤然一紧,晏泠音的肩瑟缩了一下。谢朗终于转过头,正面望向她,目光很深:“殿下仁厚,蔚州之事,是我对不住殿下。”

“将军言重了。”晏泠音收了笑,“若非白姑娘及时出城制止了大军调动,泾州的伤亡会更惨烈。”

谢朗有片刻沉默。晏泠音看得出来,他不是喜欢为自己辩解的人,她再多说,只怕会适得其反。

“将军的毒已解了吗?”晏泠音挑过话题,“我听闻此毒十分凶险。”

“解不了,”谢朗沉了声,“只能暂时压制,数年后会逐渐武功尽废,暴毙身亡。”

晏泠音猛地抬头望向他,却见谢朗唇边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她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眉道:“将军不要拿此事说笑。”

“殿下宽心,”谢朗看她没那么严肃了,便敛容正色道,“那是对外的说法。阿婉已在替我寻药,待配好了药,至多半个月,此毒能解。”

晏泠音的眉头刚松开便又拧起,她盯着谢朗的脸看了一阵,语气里带了责怪:“将军在赌。”

谢朗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殿下此话何意?”

晏泠音没有移开目光:“你早就察觉到了,除了高介景,泾州还藏了一个内奸。你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诱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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