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就在这沉默中,心里一沉,挥开弦影,翻到廊外,三两步绕到了谢泓衣寝殿窗前。

他走得快了,衣上风起,那汹涌的热意便透过窗格疾扑进去,任凭什么人都无法在这凶兽鼻息之下安卧。

“还不走?”

单烽道:“你睡,我守着。”

谢泓衣心道,又来了。

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跟当年如出一辙。

昔年单烽没少拿守夜当幌子,人虽沉默地守在殿外,却偷偷拨得琉璃灯火腾跃不止,令他梦中皆是红鲤逐流,时而扑在颊上,时而扑在枕间,平添许多烦恼。但如今时过境迁。

谢泓衣道:“扰人清梦。”

单烽磨了磨牙关,蹦出几个字来:“可我害怕。”

这话说出来,足可令全羲和弟子感到脊背发寒,胃里翻江倒海,记不清“怕” 字怎么写。

单烽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坦荡无耻道:“我怕黑。你屋里亮着灯,我就安心了。”

谢泓衣并不搭理,披衣而坐,影子簌簌地翻书。

“乱弹琴,”他屈指叩了叩影子,轻轻斥道,“乱翻书。”

影子倏地从灯下掠走了。

“不是挺好听么?”单烽道,“你别敲它,该不听使唤了。若不是它,我也听不懂殿下的心音——来,影子,到我这儿来。”

“回来。”

谢泓衣眉峰疾挑,在桌上笃地一叩,影子已如薄衣般拢回身周,单烽引诱未成,更加目光灼灼地透过窗框,望着灯晕深处,那一幅凝而不动的剪影。

这画面美则美矣,单烽心中却陡然掠过一阵阴冷的熟悉感,有什么触目惊心的颜色正在记忆深处浮现,丹漆油彩……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谢泓衣恰恰抬手去触影子,纤长五指一晃而过。

单烽脑中蓦地闪过一道雪亮的灵光,脱口道:“指上香花……天女!”

谢泓衣被这两个字刺中了,霍然抬首,按在案上的五指更因一瞬间的失控而微微发白。

“你说什么?”

单烽道:“是供香天女夜游图!难怪我不曾见过你,原来是那幅画,你就在画中!我一直在看的便是你?”

天火长春宫……

他在那个地方停留了三日。不止一次在天女夜游图前驻足。

他和谢泓衣会有今日,就是那一根拔不出的透骨钉,腐蚀了一大片皮肉。

但他至少可以和谢泓衣一起痛,拼尽全力恨其所恨。

但现在,这一点微妙的感应,冷不丁告诉他,他竟然曾眼睁睁看着那一切的发生?静观壁画的那些天,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单烽面上暴起一片狰狞之色:“谢霓,那时候……你看到我了吗?你在叫我?”

他心中大乱,仿佛触及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仅仅是黑暗中的一个轮廓,就让他忍不住地发抖,怕自己会彻底发狂。

仿佛障目行于火海中,一阵阵赤浪迫近眉睫,随时都会一脚踏空,死无葬身之地,他却什么也看不清!

谢泓衣沉默片刻,道:“不该由我问你吗?”

短短几个字,就让单烽如遭雷击,胸肋间迸出一股血气。

“你在叫我,可我却是个聋子,是么?”

谢泓衣道:“我情愿你看不见。事后回想,于事无补,忘了吧。”

“是我来迟了,但凡我能早一日毁去壁画,你又怎么会受他们折磨!”

谢泓衣却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悔痛。

“来迟?”他道,“你来之前,我已在画中待了很多年。单烽,你不是来迟,是从未来过。”

那语气颇为平淡,听不出憎恶之意,单烽的心跳却急停了一拍。

长留誓所抹去的不光是他的记忆,更是他溯洄往事靠近谢霓的唯一机会。

在最晦暗的时刻,他没能抓住谢霓的手,再回首时,竟只有二十年来茫茫逝水,亦幻亦真眼前人。

一口无处发泄的浊气轰地撞在胸腔里,胸肋咯咯地暴绽,每一寸空气中都仿佛蛰伏着看不见的敌人,斩不断,望不穿,横刀四顾皆茫然。

——为什么?凭什么?若是我背誓,为什么要报应在谢霓身上?烽火台化为飞灰,天火长春宫早已夷平,此生此世,我还有触及他的机会么?

单烽低声道:“谢霓,开门。”

谢泓衣并不作答。有一瞬间单烽甚至恨透了眼前这扇门,以及任何横隔在彼此之间的东西,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道帐缦,一缕轻纱,甚至是那些横冲直撞的风,都该被一刀斩碎!

他常年以雪凝珠压制自己心中的戾气,因此对失控前的预兆极其熟悉。

在谢泓衣的沉默中,他听到自己脏腑深处燃烧的声音,却毫无嚼食雪凝珠的打算,自虐一般放纵它在四肢百骸中喷发,手背上的筋脉一根接一根,急促搏动着。

天火长春宫……

供香天女夜游图。

最可怕的念头终于从血红的识海里迸了出来。

那个鬼地方,是养了炉鼎的!

他撞见过几个仓皇的女修,披着绫罗,却戴着脚镣,面目都忘了,只记得鬓边插着硕大如酒盏的香花,鲜红糜烂。

单烽在错身时,听到有女修绝望的抽泣:“怎么办……姐姐死得好惨,只被采补了一回,丹田就被活活烧成了焦炭……火灵根……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今晚掌事就要找我了,我不想死!”

花影摇摇,恍惚间,和壁画上的香花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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