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疏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扶着床榻坐起身,伸手挑起床幔,日光落进来,晃得她眯起了眼睛。

昨夜她是何时睡着的?

宋落疏揉着发昏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想。

她只记得她让晏朝替她抄写史论,后来晚月端了热粥进来,她喝了一些,又吩咐晚月去盛羊乳。之后的事,便记不清了。

榻边绿檀长桌上摆着几张落满清秀墨迹的长卷。铜兔镇纸压住一角,风穿堂而过,拂动满堂墨香。宋落疏怔了怔,连忙起身下榻,伸手摸了摸卷上的字迹。

——竟还未干。

难道他抄了整整一夜?

宋落疏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墨字,眼前恍惚浮现出晏朝跪坐桌前伏案抄写的背影。她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晚月进来的脚步声。

“殿下醒了,要梳洗更衣吗?”晚月掀开珠帘,柔声询问。

“梨白何时离开的?”宋落疏的视线仍落在眼前的长卷上。

晚月想了想,说:“奴婢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卯时才走的。”

卯时。

所以,昨夜她睡着的时候,梨白一直在她身边?

宋落疏皱起眉,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她睡着时有人在身边。

而且,还是个男人。

但仔细想想,她倒并不排斥这种感觉。梨白很安静,比如意要安静得多,不会吵醒她,更不会胡闹折腾。

宋落疏揉揉眉心,赶走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吩咐晚月服侍她梳洗,又命人去传早膳。

用过早膳,歇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有宫婢来传话,说秦松玉到了。宋落疏便拿起那张长卷,朝书房去。

秦松玉每次教课都是在这间书房。只是宋落疏嫌这里书册太多,十分压抑,平日里极少来此,便是做课业,也都是在寝殿里设案写字。

宋落疏步入书房,秦松玉起身,向她作揖行礼,“殿下。”

“先生坐。”宋落疏把长卷放在桌上,“先生布置的课业我带来了,请先生过目。”

这么快就写好了?

秦松玉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将信将疑地把长卷摊开来,一行行扫过。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秦松玉忽而目光一凝,视线落在一个“纵”字上。

宋落疏见秦松玉忽然拧了眉,不由紧张起来。可梨白的字仿的那样相似,先生应该看不出来吧?

好半晌,秦松玉终于从长卷上移开视线,看向宋落疏,“殿下写得不错。”

“先生谬赞。”宋落疏这才松了口气。

“史论第三卷,殿下想必已熟记于心。过几日臣再来讲第四卷。”秦松玉顿了顿,“殿下可以安心歇息几日。”

宋落疏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先生竟然让她休息?这可不像先生的作风。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秦松玉轻咳一声,缓声道:“臣昨日从几个同僚口中听说了陈家的事情。此事,殿下受惊了。”

陈家。

已经许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陈家了。

暴雨夜,挂满红绸的公主府,喜房中摇曳的花烛。那些景象,如今想起,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陈念盈已在狱中自尽,陈肃元被斩首,自此陈家满门尽灭,曾经显赫一时的权贵之家,覆灭只在一夕之间。

而这场局,她是最关键的那枚棋子。

宋落疏望向窗外,看着檐下垂落的几枝绿藤,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先生。”

秦松玉看向她。

她问:“先生,陈家之事,我做错了吗?”

秦松玉微怔,不解其意。

“陈家有无辜之人。”宋落疏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秦松玉望着她明亮的凤眸,此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只会哭闹逃课、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大了。

他回望她的眼睛,温声:“殿下没有做错。”

“殿下以身入局,为北安除去佞臣,是勇。今日向臣发问,是慧。”秦松玉笑了笑,“天下苍生万民,若想人人都得正道处之,谈何容易?此事,殿下于大义无愧,于北安无愧。”

宋落疏默然良久,终于缓缓绽出几分笑意。

“多谢先生。”

*

秦府离皇宫有些远。

秦松玉坐在马车里,膝上摊着那张长卷。马车颠簸,薄纸在他膝上轻轻颤动。

秦松玉知道,这长卷的后半部分不是宋落疏写的,她的字,他看过千万次,一眼便能认出。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模仿之人,仿得极其精妙。宋落疏习惯的停笔、笔画的转折,字形神韵,有八九分相似。

即便是他来模仿,都不能仿得如此相似。

是谁替殿下写的?

据他所知,殿下身边,并无擅长书法之人。

“公子,前头就是云裳阁,要进去喝盏茶吗?”随行的小厮询问。他记得公子很爱喝云裳阁的春颜。

“不去了。”

秦松玉拢手,将长卷折了几折,收起来。

*

宋落疏回到寝殿,见那张绿檀长案还摆在榻前。

桌角砚台里,浓墨已干,那方铜兔镇纸被如意当成玩具,抱在怀里又蹬又咬。

她顺手把如意拎起来放到软榻上,然后唤了几个宫婢进来,吩咐她们把长案撤下去。

宫婢们噤声忙碌,宋落疏坐在榻边,望向床头的小桌。原先摆在那里的兔子玉雕被她随手丢给如意当了玩具,早已不见踪影。

宋落疏想了想,决定亲自去库房挑一样东西给梨白,既是赏赐,也算补偿。

毕竟多亏了梨白,她今日才没有被先生责备,更何况前几日,她还冤枉了他一回呢。

“琼花,陪我去一趟库房。”

“是。”

库房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各种名贵的宝石玛瑙,还有做工精细的玉器、首饰,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父皇宠爱她,好东西日日都如流水一般往长乐宫里送,宋落疏已经记不清这些东西都是何时收进来的。她在一排排架子前挑了许久,最后拎起一条悬着玉坠的项链。

坠子是柔和的水滴状,用料是极稀有的红玉。放在掌心,似一滴血泪。

像极了梨白眼下的那道伤痕。

宋落疏想象着这条红玉项链戴在少年纤白脖颈上的样子,应当是极好看的。他肤白,红色衬他。

至于他原先戴着的那条家传白玉坠?

她要他摘下,他便得摘下。

宋落疏弯了弯唇,将红玉坠握进掌中。

前院,小屋的门关着。

宋落疏唤了几声“梨白”,无人应声。她皱了眉,心想,是睡着了吗?毕竟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睡。

宋落疏站在门口迟疑着,但转念一想,她堂堂长公主,进一个奴隶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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