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扬知端着陶碗,担心绿豆汤泼洒,不易挣脱凌延川的手。
面纱之上眉宇微蹙,她淡然开口:“我赶着送绿豆汤,劳烦少主借过。”
语气生分。
见她面露不快,凌延川当即不再纠缠,松手后乖乖跟在她身后。
程扬知将绿豆汤交到那中暍男子手里,回身看到凌延川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佯装无所事事的模样,不忍叹笑。
“铺子里那人名叫娄靖。”
她大方直言,不留人误会余地。
“娄逊次子?”凌延川自然识其名讳。
程扬知点点头,同他并肩返回铺里。
娄靖仍坐在长凳上,清甜豆汤下肚,桌上陶碗已空。
“姑娘,这位是?”
他起身的同时将折扇开于胸前缓慢扇动,看向凌延川的目光并不友善。
方才在铺里分明可清晰听辨他们于门前对话的内容,娄靖这是明知故问。
程扬知本意掩盖凌延川少主身份,正在心里盘算应如何编造,不料被他抢先回答。
“我是她夫君,多谢公子光临我夫人新铺。”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搂在她腰际,宣示主权一般将人拉到怀里。
娄靖视线落于程扬知腰侧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我当好奇是谁家姑娘迫于生计抛头露面,在京州设铺营生,这位公子……”
他故意拖长尾音,语气好似嘲讽。
“……看着不像寒碜人家,让自己娘子在外行此现眼之事,实非君子。”
未等凌延川开口反驳,程扬知干脆扯下面纱。
“现眼?”她冷哼一声,“方才娄公子当众维护我一介女子,当以为是何等正直人也,没想到亦是小人思想。”
“小……?”
娄靖一脸错愕,却难掩看清她容貌时的惊喜神色。
“怎么?只许你娄氏横行于京,不允我姑娘家做小本生意?”
她先前问过凌延川,为何所有人听闻她意图经商皆质疑劝阻,唯有他态度支持。
“其实,九州皇城并无律法禁止女子经商,只是人们认为女子本该相夫教子,不应做份外之事……”
程扬知闻言不悦道:“何为份内,何为份外?女子应该如何岂由他人定夺?”
“我外祖父乃柱州第一商贾,我母妃从小精算通商,亦心怀抱负,只是嫁来京州后……”
凌延川牵过她的手,指腹顺着她掌纹轻轻摩挲。
难怪他从不反对,甚至大费周章为她盘下位于繁华地段的铺子。
“只要不违律法,你做何事我都可保你,无须担心。”
这是凌延川给她的底气。
让她得以在娄靖面前无所顾虑。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古往今来不曾有女子行商,恐遭人非议。”
方才分明是娄靖先妄议揣测他人,还假惺惺迂回。
程扬知可不吃这套:“若是世间少些如娄公子这般的人,那非议自然锐减。”
娄靖欲言又止,尴尬至极。
“娄公子,慢走不送。”凌延川干脆下了逐客令。
他搂着程扬知的手始终没松,见娄靖走远,还干脆将人圈进怀里。
“夫人莫要在意他言语。”
她贴着凌延川胸膛,声音共鸣振得她心痒。
“我没在意。”
她既已知此社会对女子不公,便做好了承受他人谤议的准备。
古代女子如此不易。
入仕之途,严禁涉足;科场文试,无其资格;从商逐利,亦遭人议。
“那若是我在外抛头露面,是否对你不利?”
程扬知其实更该担心她虚假郡主身份就此被揭穿,可眼下她更忧虑的是,初入朝廷的凌延川会受她牵连。
可他却顶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给出肯定答案:“嗯。”
她一时间泄了气,闷在他怀里苦恼。
凌延川见状,鼻腔间挤出一丝笑意。
“于我最不利之事,不过是恐有心怀不轨之人将夫人从我身边抢走。”
程扬知语塞,从他怀里仰起头。
以她的视角正好能看清凌延川领口处的喉结滑动。
“少主方才在铺门前,可是吃了醋?”
她扬起唇,嘴角梨涡藏着逗弄意味。
凌延川故作无谓,偏头将视线移向别处,横在她腰后的手却诚实地收拢。
“少主还说,当好好斟酌是否准允我自由出行?”
程扬知语气故作玩笑,呼吸伴随吐字缱绻绕过他颈间。
“我且好奇,少主要如何限我自由?”
她缓缓抬手,指腹顺着凌延川衣衫暗纹走势向上攀,直至抵住他衣领边缘。
“镣铐?绳结?”
暧昧不清的连续反问逼得他紧咬牙关,低垂的眼眸沉如墨色。
“还是……”
程扬知撩拨正兴,仍不肯放过他。
逐渐涨红的耳廓在她眼里也变得十分有趣。
“……想其他法子让我行动不便?”
她已然收敛措辞,担心直言一句“下不来床”会把她的纯情少主烧得晕头转向。
凌延川横在她腰后的手顺着脊柱抚上她肩颈,稍稍施力将她向后带,微微拉开彼此之间距离。
程扬知清晰瞧见他喉间用力吞咽的动作。
狭长目眦似要将她吞噬。
她却丝毫不惧,反而将自己暴露在捕食者最尖利的獠牙之下。
“你舍得吗?”
要论调情,她程扬知从不谦虚。
颦笑间摄人心魂也不过手拿把掐。
凌延川难得败下阵来,扶着她后颈用鼻尖蹭她脸颊。
颇有讨好之态。
似是艰难压抑,才从唇齿间挤出几个音节。
“夫人莫要妄言。”
毫无威慑力的警告话语,反倒像在求饶。
程扬知难得占上风,正享受着撩人胜利的快感。
“那娄靖虽生得一副好皮囊,但为人虚假、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难成大器。”
她适时止住玩弄态度,正色直言。
凌延川却拧着眉瞪她,一改方才撒娇的模样。
“夫人觉着那姓娄的容貌甚佳?”
他语气并非质疑,明显掺着醋意。
程扬知误以为是审美差异问题,耐心解释:“人模人样,穿着得体,也算相貌堂堂吧?”
凌延川冷哼一声,好似十分不满她的说辞,撒开搂着她的手,背过身踱至一旁。
“看来我当真需重思允你行商之举是否正确也。”
“什么?”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为何又闹别扭,走过去拽他胳膊才发现他耷着眉尾,嘴角下撇,眼眸里尽是委屈。
“你……”程扬知双唇微张,愣怔之际回想起那日她未经思量说出的气话——
——得我欢心只需一副好皮囊。
她才知凌延川为何介意,于是强忍笑意,踮脚偏头,哄孩童一般抬手捧住他脸侧。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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