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这一病,来势汹汹,多少药进了肚肠,却始终都不见好。

贾府各处都因临近年关而热闹非常,唯有这潇湘馆,尤显萧瑟。

紫鹃守在窗前,盯着眼前的花盆,一支木簪倒插其中,就这样光秃秃地放在窗户边。

其实紫鹃也动过宝二爷是胡说的心思,可瞧一眼身后睡着的林姑娘,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求仁之举。

“紫鹃……”

听到林姑娘的声音,紫鹃立即转身,小步疾走至林姑娘窗前,小心翼翼地将林姑娘扶起来。

看着窗外的阳光,林姑娘睁了睁充满倦色的眼睛,气息虚弱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姑娘。”

紫鹃轻声回道,又将一直温着的参汤给林姑娘端来,细致地喂着林姑娘。

林姑娘只喝了两口,便皱着眉头不愿再喝了。

目光落在紫鹃刚刚一直盯着的木簪上,随口问道:“什么东西,让你瞧得这么入迷?”

紫鹃低头内敛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回答林姑娘的话。

好在林姑娘不是很在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见林姑娘参汤只饮了两口,紫鹃忍不住劝道:“姑娘,要不再吃点?”

林姑娘笑着摇摇头:“这汤喝着发苦。”

平日里林姑娘虽然是最平易近人好说话的,可若是打定了主意,便是谁来也都不好使。

紫鹃见林姑娘拒绝,无奈正要收了东西。

正好贾母来看林姑娘,听到林姑娘的话,假意责怪的:“玉儿越发任性了,紫鹃,是什么东西,惹我们玉儿嘴苦啊?”

紫鹃见状,立即搭腔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参汤。”

听到紫鹃的话,贾母用力皱了皱眉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眼前的这个外孙女看到自己的不满。

贾母坐在林姑娘床边,鸳鸯也顺势从紫鹃手里接过参汤走到贾母身侧。

“外祖母……”林姑娘脸上浮起几抹羞赧的红晕,想要起身却被贾母制止了。

鸳鸯弯下身子,将参汤端在合适的位置。

贾母则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到林姑娘面前,耐心哄道:“玉儿乖。”

看着面前这一幕,林姑娘眼角湿润,将那勺参汤喝了。

就这样,贾母一勺一勺地喂着林姑娘,小半碗参汤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看到林姑娘将参汤喝干净了,贾母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鸳鸯将碗具拿下去,紫鹃见状,忙要去接。

鸳鸯笑着摇摇头,小声道:“无妨,我放去就好,你照看林姑娘就是。”

听到鸳鸯这样说,紫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站在一旁,以便不打扰她们祖孙二人叙话。

林姑娘倚靠在贾母怀里,哪怕饮了参汤,说话依旧有气无力:“外祖母费心了……”

听到自己外孙女这样说,贾母下意识将怀里的黛玉搂得更紧了。

一不注意,就连声音都哽咽了:“想当初,我也是这样抱着你娘的。”

林姑娘安静地躺在贾母怀里,没有阻拦贾母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想到了从前的场景,贾母微微将头扭到一边,免得让林姑娘瞧见她的泪水:“那时候你娘和你一般的年纪,或许比你还小上几岁。生了病,好一阵不好,晚上又老是做噩梦,我便这样,抱了她一夜又一夜。”

“你娘后来病就好了,所以玉儿,你的病也会好的……”

林姑娘听着贾母的话,微微笑着:“外祖母,你再和我说说我娘的事吧。”

闻言,贾母内心更加酸涩,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娘,从小可听话了。但是有一点,总容易生病。你这样估计也多半是因为她,那场大病过去后没多久,你娘便与你爹定亲了。没过多久就嫁了过去,又生下了你。”

贾母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玉儿,你与那甄家哥儿可是见过?”

林姑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之前在园子里,见过一面。”

听到林姑娘的解释,贾母这才了然:“我说呢。”

“可是发生了什么吗?”林姑娘问道。

贾母对上林姑娘的目光,顿时有些哑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是在林姑娘灼灼的目光下,先是让紫鹃等人出去候着,才开了口:“昨日,甄家太太突然造访,说是想商量你和她家宝玉的婚事。”

听到贾母的话,林姑娘却是当场愣在了原地。

见林姑娘这副神情,贾母继续道:“不过我以你如今养病为由,先婉拒了。玉儿,若真让你嫁予那甄家宝玉,你如何想?”

林姑娘听到贾母的话,只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淡淡道:“外祖母,如今的我,早就不想那婚嫁之事了。”

明明正是灼灼年华,却心如槁木。

贾母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

直到看着林姑娘用完了晚间的药,贾母才带着鸳鸯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鸳鸯还有些担心贾母的身子受不住。

贾母只叹息道:“当初将我这外孙女接来,只想着能护她一辈子。可曾想,年纪轻轻就……唉!”

“老夫人不必急,林姑娘有您这样的外祖母日夜上心着,这病很快就会好了。”鸳鸯宽慰道。

贾母又何尝不知道这只是宽慰之语,只无奈地摇着头。

到了自己院中,却见王夫人等一干女眷都等着自己。

看着众人垂泪的垂泪,沉默的沉默,贾母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太太!”王夫人率先泣不成声。

贾母皱着眉道:“怎么了?”

王夫人用绢帕抹干了眼泪,哽咽地说道:“宫里才传来消息,大姑娘……没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当即震惊到差点晕倒,还是鸳鸯眼尖扶住了贾母。

“什么叫没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贾母又气又急。

王夫人见贾母这般,连忙和鸳鸯一起将贾母扶到椅子上:“老爷这会已经进宫了,具体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

“我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没了……”贾母还沉浸在刚刚骤然的伤痛之中,并未注意王夫人说了什么。

正当众人难过成一团时,却有丫鬟拿着一纸书信匆匆跑进来,险些撞了人。

王熙凤见人就这样贸贸然出现,完全不懂规矩,连忙呵斥道:“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那丫鬟看了一眼房中贵人无数,又被这一呵斥,早已哆哆嗦嗦起来。

还是邢夫人瞧出这是她院里的一个丫头,平常都做些粗使活计,这会没规矩冒冒失失跑了进来,面露不虞,上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丫鬟一听,这才瑟缩地将手中的书信递到邢夫人面前,低着头道:“这是老爷要我交予太太的。”

邢夫人露出几分不耐,勉强将书信接过来,见贾母等人都还看着自己这边,便不耐烦道:“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瑟缩地看了邢夫人以及众人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待丫鬟走了,邢夫人这才打开书信,等看清内容时,顿时慌忙地想要将书信收起来。

“怎么了?”贾母见邢夫人神情不对,连忙问道。

邢夫人不敢回答,恰好王熙凤过来瞧了一眼书信内容,也是吓得不敢说话。

贾母看出几人的端倪,也失了几分耐心:“拿过来,让我瞧瞧。”

邢夫人虽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不得不将书信递给贾母。

贾母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都默默地不作声,冷哼一声,才开始看信。

“二丫头……”

得知信中内容后,贾母顿时心如刀绞,捶胸顿足起来:“我一个好好的姑娘,好不容易养得花朵般,就被你们平白作践。如今更是……”

见贾母这般,王夫人也多了几分好奇,从贾母手中接过信,看了一眼。

这原是一封孙家的信,信中内容竟是说迎春姑娘今晨突然生病,来势凶猛,不治而亡。

王夫人心中暗惊,而邢夫人却站在边上,低头不语,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不敢贸然搭腔。

一连得知两个孙女的死讯,仿佛抽尽了贾母全身的力气。

王夫人正要去安慰贾母,贾母却摆手道:“如今你们瞧我年纪大了,一律不许我多管。好得很,以后除了我的玉儿,我谁也不管了……你们走吧……”

说完这些,贾母就疲倦地闭上了眼。

王夫人见状,还想说什么,却被王熙凤拉住了。

鸳鸯也上前解围道:“太太奶奶回去吧,老太太这有我呢。”

众人这才相继离开。

这会儿人都走尽了,鸳鸯这才伏在贾母膝上,安慰道:“老太太不要太伤心了,还是要多注意自个身体才是。”

贾母抬眼看着鸳鸯,伸手拍了拍鸳鸯的手,既是对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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