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阮笺云面色依旧平静。
她目光甚至不曾离开书页,手指轻轻又翻过一页,吩咐青霭:“去回了时良,就说我知道了。”
青霭应下,出去传话。
回来后,见到阮笺云斜斜倚在窗下,单薄的身影显得分外纤瘦孤寂,又不免心疼起来。
原以为殿下搬回后院,两人便快水到渠成,修成正果了,不想今日,竟是将前些日子的情分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青霭心中含了怨,然而只能忍着,怕说出来徒惹阮笺云伤心。
走近窗台下的那道倩影,披了一件单衣在她肩上,轻声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阮笺云的目光终于动了动,“嗯”了一声。
—
“主子,皇子妃说她知道了。”
书房的窗大开着,裴则毓立在窗边,线条分明的指骨上站了一只羽毛雪白,尖喙血红的信鸽。
他正从信鸽的脚爪上解下传信筒,此时听到时良禀报,也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示意他知道了。
鸽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节,忽闪翅膀,扑棱棱又飞到了他的肩上。
时良正要退下,孰料背对他的人忽然出声:“等等。”
“除了这句,她没有说别的什么吗?”
时良摸了摸鼻子,迟疑道:“应当是……没有了。”
青霭出来告诉他时,一张俏脸极冷,甚至眼风都带着刀,临走前还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大力地摔上了门。
想必皇子妃的心情,也并不十分美妙吧……
时良也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天还一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架势,今日就忽得变成“相敬如冰”了。
但困惑归困惑,他内心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是在贞贵嫔去的那一年,就跟在裴则毓身边的。
这么多年来,名为下属,实则早已有了不下于手足的情意。
也是他看着裴则毓一步一步,呕心沥血,苦心筹谋,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手染鲜血的人,是无法回头的。
时良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人,只衷心地希望,大事未成之前,不要有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主子的脚步。
尤其是,作为一枚棋子的皇子妃。
然而时良隐隐察觉到,在面对那个人时,裴则毓曾经近乎冰冷的戒律早已被打破。
他早就越过了曾经给自己划的那道界限。
裴则毓何许人也,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或许今日的所有冷待,便是他挣扎后做出的决定。
“知道了。”
鸽子“咕咕”两声,欢快地从他肩头跳到小臂上,伸长了脖子去啄摊开掌心里的谷粒。
裴则毓并未回头,依旧面对着黑寂的夜空,声音淡淡:“退下吧。”
时良领命,悄悄掩上了书房的门。
鸽子很快啄完谷粒,一双黑豆大的眼睛与裴则毓四目相对,喉咙里发出“咕咕”两声。
“还想要?”
裴则毓指尖挠了挠鸽颈,垂眸看着它。
“那就帮我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鸽子动作一顿,黑眼睛里竟是浮现出一股像是无奈的神态。
它瞥了裴则毓一眼,一蹦一跳地落到窗台上,展开翅膀,欲向天空飞去。
它是高贵的信鸽,才不做监视别人这种低劣的事。
谁说骨气只有人类才有?鸽也不为五斗米折腰!
“敢跑,”裴则毓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语气里甚至还含了一丝笑意,“就把你的毛拔干净,丢给厨房煨汤。”
“她手底下的那个厨娘,盯你很久了吧。”
鸽子背后陡然一寒。
自己这几次来,确实总感觉有道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虎视眈眈的。
它当机立断地转过身,讨好地用喙啄了啄裴则毓的指尖。
“想清楚了?”
裴则毓含笑看着它:“那就快去吧。”
鸽子悲鸣一声,认命地展开双翅,朝着后院方向飞去。
她的屋子很好找,窗前拢着薄纱,此时还亮着光的那一间就是。
鸽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找到目标后,便轻盈地朝着那间屋子俯冲下去。
阮笺云沐浴出来,目光不经意落在正对面的窗上,随即不由一怔。
哪里来的鸽子?
她放轻了脚步走近去,却见那鸽子不避不躲,甚至还歪头看了看她。
这鸽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嘴喙鲜艳如赤血宝石,看得出是被人精心喂养着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阮笺云也不例外。
她不由心生亲近,见这鸽子似乎颇通人性,便大着胆子挠了挠它的颈侧。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还不回去?”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用头蹭了蹭她的指腹。
阮笺云唇角笑意还未收回,忽得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白天跪得久了,此时夜晚温度骤降,两膝上的痛楚骤然发作,甚至比白日更甚。
她一时撑不住,只得倚坐在榻上,用掌心轻轻按揉着膝盖边缘,指望这疼痛能稍微减缓些许。
鸽子漆黑的眼睛里清楚地倒映出了她蹙眉的模样,扑闪着羽翅从窗外飞进来,落在她的膝侧。
阮笺云忍着痛,随手捡了两枚桌上的花生,剥开又压碎,摊在掌心朝它靠近。
“我没事,”她微微笑着,温柔地望向鸽子,“吃完了就快些回去吧,你主人会担心的。”
鸽大受震撼。
世上怎会有如此善良的人!
面前的这个人类,比起书房里那个黑心的地主,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啊!
它十分不舍地看了一眼阮笺云掌心中的花生碎,随即毅然决然地背过身,朝着窗外飞去。
纵然很想吃花生碎,但还是把如此的美味留给这个看着很痛的人类吧!
书房的窗敞着,夜风习习,从树梢卷进屋里,带进一丝凉意。
窗台边传来“扑棱扑棱”的声音,裴则毓正在纸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只淡声道:“回来了?”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才搁下手中的笔,撩起眼皮看它:“她怎么样?”
鸽子跳了两步,脚爪落在他的大腿上,低头狠啄了几下裴则毓的膝头。
它没收着劲,这几下也够人受的了。
裴则毓吃痛,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你真当我不敢炖了你?”
鸽子无奈,只能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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