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骤雨将歇,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清晰,雨水冲刷后的乌田巷清冷潮湿,破碎杂乱的屋瓦铺满一地。

巷中污泥潮湿,枯枝烂叶随处可见,被雨水压下的各种腐臭味重新弥漫开来。

最先钻出来的是阴沟里的耗子,嗅到空气中一丝甜腻,吱吱叫唤迫不及待冲入巷角。

墙头一只干瘦如柴的野猫骤然露出脑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少顷,猫鼠追逐嘶叫的吵闹声打破了巷子里的静谧。

巷口一户人家推开木门,头戴簪花的葛大娘一脸恼意,揣着棒槌冲了过去:“该死的畜生,净日里没个消停,看老娘不打死……死,死人啦!”

话音未落,葛大娘嘴上被丢了一把干草。

“…是我。”

陷在草垛里的身影动了下,一个年轻的姑娘缓慢地坐起身来,姑娘苍白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认出这人是隔壁穷御史家性格怪异的小女儿程墨,葛大娘抹了一把嘴,气不打一处来:“呸,死丫头你找死啊,躲在这里要吓死人啊!”

程墨眼前发黑,面上不动声色:“你再不追,那耗子该进你家米缸了。”

葛大娘挥动棒槌,看也不看程墨,骂骂咧咧离去。

程墨强行压下口中涌上的一抹腥甜,等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过去之后,才支撑着草垛慢慢爬起身来。

这次是她大意了,郭家护卫那一拳打在腹部令她差点痛到晕厥,险些丢了小命。

程墨走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摔倒,浑身上下火辣辣疼,被暴雨淋湿的身体又冷又僵,这一动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脚步声再次传来,程墨的胳膊被大力抬起,去而复返的葛大娘没好气道:“不是老娘多管闲事,实在是见不得你这姑娘这般糟蹋身子。”

葛大娘力气大,扶着程墨走得飞快,程墨连连痛呼:“疼!”

葛大娘啐一口:“知道疼就少出去惹事,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非要拿这瘦胳膊瘦腿去与那帮子臭男人干架。疼死你也是活该。”

话虽如此说,脚下的步子却是慢了许多。

程墨半眯缝着眼,嘴里却道:“没办法嘛,总不能让郭二少再祸害乌田巷的姑娘。”

“你也是个姑娘,你护着旁人就不能护着点你自己!郭二少那样的纨绔子弟,寻常姑娘碰到躲都来不及,偏你,次次阻他好事,他能不跟你发狠?好在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你爹这个老御史,也得被郭家当成下酒菜!”

程墨听着耳边絮叨,眼前越来越模糊。

“哎,哎哟,你别晕啊!”葛大娘惊呼。

……

程墨再醒来,头顶是熟悉的破床幔,一只崭新的青艾香包悬挂其中随风摇摆。

她盯着晃悠悠的香包不禁苦笑。

三年了,她死里逃生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前,皇城大乱,镇国公起兵谋反,犯下谋逆大罪。兵变大败,被老皇帝清算,株连大罪,就连外嫁女郭氏也不曾放过。

郭氏女晚晴是她母亲,她父亲位极人臣,乃当朝右丞相,却在危急时刻护卫母亲惹得龙颜大怒,被下旨抄家灭门。

这场天子之怒,让原本朝中鼎盛的丞相之家一夜之间不复存在,父亲锒铛入狱,母亲自缢身亡。长姐太子妃亦不能幸免,胎动难产,死于宫中。

兄长与二姐姐护着刚及笄的她逃离途中走散,后来听闻他们被追兵乱箭射死了。

自那之后,堂堂丞相府三小姐就沦为了无根浮萍,任人欺凌。

幸得老御史程衷收留,她才有了容身之处。

黄昏一抹残阳斜照,屋外带着热气的风卷入屋内,一只喜鹊从天而降,钻入屋檐底下的鸟巢中。很快,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

脚步声传来,有人背着阳光一步一顿的走入屋内。

“阿墨,你可好些了?”

程墨小心地坐起身来,轻轻咳嗽几声:“爹,我好多了。”

“躺着躺着,哎,大夫说你这次是伤了肺腑,得好好养些时日。”

老御史一脸愁容,将药婉端到她手中:“阿墨,你好好地待在家中。银钱的事爹会想办法,再过几日,领了朝廷俸禄,你兄长就能出来了。”

自从被老御史收留之后,他们便对外宣称她是老御史从老家接过来的小女儿。

老御史的夫人去世的早,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将独子程锋拉扯大。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程锋自年前落榜便失了意志,整日里在酒馆赌坊出没,欠下一大笔银子,现如今因打了人被送了大狱,等着一笔银子来赎。

“爹,我没事。”程墨接过药婉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苦涩弥漫唇齿,程墨面不改色。

“这些钱,应该够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被雨水浸湿的银票,递过去。这是从郭二少身上讨来的利息。

一百两的银票面额。

老御史吓了一大跳:“阿墨,你这银票哪里来的,你这一身的伤,你该不会是去偷东西叫人打了吧?”

“没有的事,今晨码头上捡的。”程墨随口道。

“那如何使得,丢了银钱的人家该着急了!”

老御史向来循规蹈矩,拿着银票就要出门:“趁着天光尚在,爹去给你寻失主。”

程墨早该料到他会如此,有些懊恼地扶着床杆道:“明日不交银子,阿锋哥的小命就不保了。如今他的命就全在爹您手中了。”

老御史顿住脚,这一刻只觉得手里潮湿的银票烫得出奇。

“那也使不得啊……阿锋的命是命,若失主丢的是救命钱,那也是命啊!”

“不会的。”

程墨叹气,早知道不说这银子是捡的了,老御史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清正规矩了一辈子,别说捡到的银子,便是天上掉金子,不该是他的他便分文不取。

老御史回头,目有谴责:“你如何知晓?难不成你是看着他掉的?”

“啊!”程墨点头:“爹我说实话,是我救了一位姑娘,人家给的报酬。”

“救人如何能要报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我知道的,只是眼下阿锋哥的事情要紧,今日就先拿了这钱救急,改日爹您发了俸禄,攒满银票,再好好还给人家。阿墨保证,绝不贪墨这笔银钱。”

老御史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手里的银票,神色发苦,站了片刻才出门回了房间,只是离去的背影矮了半截。

程墨望天,天幕已被一片灰色笼罩,她已习惯了这里转瞬即至的黑暗。

……

翌日,老御史似一夜未眠,还是拿了银票出了门。

程墨身体好了许多,换过药,穿上一身干净的布衣去了梧桐街。

梧桐街上人烟廖廖,每个路过的行人皆是脚步匆匆,丝毫不敢有半刻停留。

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除开皇城脚下,就只有这条街最为金贵,凡是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则贵。

就连朝中如今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佞臣萧首辅也住在这里。

程墨没见过这位大人,却听说过他的很多传言,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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