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这日,洛云舒从柜笼中翻出难得一穿的孔雀蓝襦裙,又找出根银簪子挽了发。之后又上街买了两坛酒,切了新鲜的肉,才回到家。
回家后没多久,洛云舒便听到敲门声,她认出那是自己和竹叶定下的暗号。
洛云舒打开门,竹叶正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礼物。
“二堂主,今日是你生辰,属下冒昧来访,还请二堂主不要怪罪。”竹叶没有进去,躬身把礼物递给了洛云舒,“二堂主好酒,这是属下寻来的酒壶,二堂主莫要推辞。”
“我还没推辞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收?”洛云舒拿起酒壶,掂量了几下,“有心了,多谢。”
竹叶这才露出笑容,刚刚在门外,他就十分紧张,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想着最坏也不过是挨一顿骂,还是敲响了门。
开门后见到不同于往日,穿着蓝色襦裙、随意半盘着发的洛云舒,竹叶一时有些不适应,就连说话也结巴了些许。毕竟他所见到的洛云舒,都是绑着利落的马尾,系着玄黑斗篷,身着劲装的。
但最后,洛云舒还是收下了他的礼物。
竹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天色逐渐黑下来,洛云舒带着自己今日刚买的桃花醉旋身飞上屋顶,坐在屋脊上,一条腿踩着瓦,一条腿曲起,将胳膊搭在膝盖上。
陆明廷轻功飞来的时候,洛云舒已经打开了一坛酒,自顾自喝着。陆明廷看着她的背影,乌丝如瀑,裙摆铺开在屋脊上,像一朵盛开在黑夜中的花。
这是陆明廷第一次见洛云舒穿如此繁复的衣裙。
陆明廷仍不知道洛云舒为什么要约自己,但此时见到算得上是盛装的洛云舒,他直觉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陆明廷走到洛云舒身旁坐下,洛云舒见他来,将另一坛酒塞进他怀中,道:“陪我喝点。”
陆明廷拆开封坛的酒泥,端起坛喝了一口,才问道:“怎么想起今日约我喝酒?”
“今日我生辰,若是没人陪我喝酒,那也太寂寞了。”洛云舒说着,举起酒坛,作势要和陆明廷碰杯。
六月二十,生辰。陆明廷默默记住了这个日子。他举起酒坛回应着洛云舒,心中还在思忖着要送洛云舒什么生辰礼才好。
“生辰快乐。”
“多谢。”洛云舒放下酒坛,看向陆明廷,“今日喝个尽兴。”
陆明廷莞尔一笑,他鲜少看到洛云舒如此自由又放松的样子,随性又恣意,或许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之前的生辰,都是如何过的?”陆明廷陪着洛云舒喝了几口,问道。
洛云舒视线看向远方,好似陷入回忆:“师父会让厨房做一桌好菜,门中弟子们都聚在一起,喝酒谈天,再收几件生辰礼。等到夜深了,再和阿颜翻进厨房,偷两坛酒出来,躲在屋顶上喝。就像现在一样。”
“再以前呢,在边境的时候?”
“边境?”那段日子对洛云舒而言过于久远,却又记忆犹新,此番回想,有股恍若隔世之感,“我爹找边塞最好的裁缝,给我做一身新衣裳,再给我煮一碗长寿面,再放一天假不用练剑,还真是怀念。”
陆明廷抱着酒坛,今天这一身,想来是洛云舒为自己准备的。
“你呢?你的生辰在何日?”陆明廷正沉思着,洛云舒开口问道。
“九月初七。”
“等你生辰的时候,记得请我喝酒。”洛云舒端起酒坛,向陆明廷示意。
陆明廷嘴角漾出笑意:“一定。”
夜风吹过,洛云舒的长发被风吹起,扫过了陆明廷的脸颊,陆明廷又闻到了那日的清香。
“阿笙。”陆明廷突然道。
“嗯?”洛云舒应着。
“去过北渝吗?”
洛云舒摇头:“不曾。”
“你想去吗?”
洛云舒却反问道:“北渝,好玩吗?”
陆明廷一时无法回答,他离开北渝已经太久了:“我太久没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吗?”
陆明廷无奈地摇头:“还没有要回去。”
洛云舒闻言,喝了口酒,又道:“以前我爹总和北渝打仗,但这么多年,我还从不知道北渝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去看看就知道了。”陆明廷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轻声说着。
“有机会一定。”
“一言为定。”
两人边聊边喝,不多时,酒坛就空了大半。
“算算日子,凌王应当已经到蜀地了?”洛云舒喝下最后一口酒,擦了擦唇边的酒液。
“今夜就会进城。”陆明廷估算着,蜀地是凌王的地盘,今夜他自是有法子进城,而魏翎可就不一定了。
洛云舒不再多言,她知道,一场风暴将要来临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将韩家卷进来。
陆明廷又说道:“我已派人助魏翎发现此事,待他送信来长安,傅孜戎定会起兵镇压。在此之前,我们要找出凌王与韩任达勾结的证据。”
“又要去凌王府?”
陆明廷点头:“嗯。”
洛云舒了然,凌王走得急,定然没有时间销毁一些书信,更何况凌王并不是什么好心之人,若是他无法得势,那他也会多留几个人垫背。
夜风吹过,两人一阵沉默。
子时的钟声敲响,陆明廷起身,准备告辞。
“陆予安。”洛云舒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陆明廷站起了身。
“嗯?”洛云舒很少像这样唤他的名字。
“以后我生辰,可以再陪我喝酒吗?”
陆明廷愣了半刻,语气轻缓:“好。”
陆明廷走后,洛云舒又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许久才离开。
竟是一夜好眠。
因喝了酒的缘故,洛云舒有些贪觉,过午才醒。她慢悠悠地收拾了一会,戴着斗篷去了暗庄。
她没有找竹叶,而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喝着茶,听着周围人的谈话。暗庄之中鱼龙混杂,是个打探情报的好地方。
“那禁军杨统领,实是欺人太甚了些许。”
听到熟悉的名字,洛云舒坐直了身子,凝神听着。
“我母亲在城门口卖菜,那日禁军回程,直接冲翻了我娘的菜摊子,不仅没赔偿,连道歉都没一句。
“那杨统领跋扈惯了,谁让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是啊是啊,我家和统领府在一条街,那日他和几个贵人打马球,球飞到隔壁院子里,打碎了一盏琉璃灯,也是不了了之。”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杨统领还是个赌君子,我上次在赌坊,还见到他了。不过他的赌品也不怎么好。”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洛云舒听了个大半。
其实洛云舒大可将这几人一一杀之,但这几人皆是位高权重之人,深得傅孜戎信任,自己若是贸然杀之,定会将祸水引到暗庄和十刃堂。
洛云舒不想让无辜者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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