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干什么呢?”

江云月呼呼喘了两口气,然后压着声音道:“娘,我在给竹哥儿敷药啊。”

周红花走过去,果然瞧见林竹露在被子外的一小片胸膛,上面铺满了捣烂的药草,药汁把衣襟都沾湿了。

她从江云野手里接过竹碗,“去,出去帮你爹劈柴去。”

等江云野出去后,她坐在床边,用眼神示意江云月把被子掀开。

刚才钻在里面黑黢黢的也看不清,这会儿借着窗纸里投进的光一看,江云月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竹哥儿好可怜啊。”

周红花扯了扯嘴角,“还不是他那个后娘,心肝烂了发臭的东西。”

怕把孩子吓坏,周红花没让她继续待着,把人支使出去端药。

屋里只剩她一个人,周红花这才露出愁容,“也不晓得能不能把阿淮叫回来,你放心,若阿淮真回来,我会告诉他,这桩亲事你也做不了主,不让他把气撒在你身上。”

林竹眼皮动了动。

周红花赶紧凑过去唤他,“竹哥儿,竹哥儿醒醒,起来把药喝了。”

林竹眼皮动的更快了,薄薄的一层好似透明一般,脆弱的叫人心疼。

周红花又叫了他几声。

知觉恢复的一瞬,林竹下意识皱起了眉,身上的疼痛好像比晕过去之前更强烈了,还有一股极其难忍的麻痒感,从心底钻出的一般,找不到缓解的法子。

周红花及时按住了林竹想四处抓挠的手,“别动,敷着药呢。”

林竹挣扎着掀开了眼皮,茫然又恐惧的眼神像极了猎人陷阱里的小羊羔。

周红花又暗自骂了一声作孽。

她放轻了声音解释道:“白日里你在山里头晕倒了,我家那口子和村里其他人一道把你救了回来,眼下你在我家里。”

为了打消林竹的恐惧,她还特地自报了家门。

其实不用,林竹已经把她认出来了,毕竟周红花是唯一一个肯替他说话的人。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你先别急,把药喝了再说话。”

周红花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棂,“小月,把药端进来。”

江云月应了一声,很快就托着个竹碗进来了。

“竹哥儿,你醒啦。”

面对小女孩全然不加掩饰的善意,林竹的表现甚至可以用呆滞来形容,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他笑呢,还动作轻柔地扶他起来,甚至把药吹凉了喂到他嘴边。

周红花见他没动,又吹了吹,“来,把药喝了。”

江云月急坏了,恨不得张大嘴巴替他喝,“竹哥儿,药快凉啦。”

林竹很慢地眨了下眼,像在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直到温热的勺子贴近自己的唇边。

周红花耐心道:“你身上伤太重,白日里叫老歪叔来瞧过,这药就是他给开的,喝了就好了。”

林竹终于张开嘴巴,药液苦涩,他喝进去却没什么反应,一口一口,像在喝水一般。

一碗药迅速见了底,江云月不相信似的探过去瞧了一眼,这味儿闻着都苦,竹哥儿怎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娘,竹哥儿的嘴巴莫不是也被打坏了吧?”

周红花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江云月吐了吐舌,夺过她娘手里的竹碗就往外跑,“娘,我去倒药渣啦。”

周红花无奈地骂了一声。

转头就见林竹正呆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周红花默默叹了口气,温声道:“正好这会儿坐起来了,你把衣裳脱了,我替你把后背也敷了吧。”

喝了一碗温热的药下去,林竹脸颊有了一层红,不再像先前那般苍白了,他的心神也同时回归,知道他不但没死,还叫好人给救了。

背上的伤比前胸还要可怖,但周红花没露出异样的表情,只动作轻柔地敷好了药,然后把衣裳裹好。

“好了,躺下吧。”

林竹满脸局促,“会,会把衾被弄脏。”

“不妨事,左右也开春了,这些冬日里的被褥子本来也要清洗的。”

林竹还是不敢动,周红花只能亲自上手把他给摁了下去。

“碗里还剩些,我替你把腿上也敷了,你别动。”

林竹本来就紧张,她这么一说哪里还敢动,整个人直挺挺地躺着,连疼痛也忘了。

周红花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药草给清空了,余下的一点汁水也没浪费,让林竹把手伸出来,倒在了他掌心。

“你搓一下,把手上的伤也抹了。”

林竹机械地照做。

看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周红花心里不落忍,因此再开口的时候就有些艰难。

“前头的事情你已经晓得了,我再和你说说后头的事。”

林竹抬起眼,先是茫然,然后便是黯然。

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知道自己一个哥儿就这么待在人家家里肯定要惹人说闲话的,而且身上的伤都叫人看见了,后娘肯定不会要他了。

他想离家,但离了家他又能往哪儿去呢?

不知道跪下来求他爹有没有用,若是没用的话,他就只能……去死了。

就在林竹脑中的想法越来越危险时,耳边突然听见周红花的声音——

“你后娘白日里来过,说什么也不肯把你带回去,她和张荷花两个,张荷花就是早上骂你的那个,她们两个伙着一道,把你许给我家阿淮了。”

林竹震惊地看着她。

周红花也很难堪,这事儿他们家虽然也是受害方,但到底存着一份私心,就没那么理直气壮。

“我家阿淮今年十八,比你长一岁,五年前去了府城太医局学医,他很有本事,别人五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他三年就学会了,白日里我同他爹已经给他去了信,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回来了。”

林竹依旧没反应过来,他还停留在林秀和他换亲那会儿,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就又换了一个。

周红花把白日里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包括张荷花的目的也没瞒着。

“王冬翠原本要换亲,这事儿你知道,但张荷花心里属意镇上的夫郎,所以就趁机把你和阿淮凑了一对。”

“我们呢,”周红花顿了一下,尴尬道:“也有私心……”

其实从镇上回来的路上,她和江长顺就商量过要先瞒着林竹,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总归还是不要弄的离了心才好。

可眼下看着这个孩子,所有人都在欺辱他,把他当个玩意儿似的扔来扔去,周红花就不忍心再瞒着他了。

林竹低着头,卷长的黑睫遮住了眼神,只眼皮在轻轻地颤动。

周红花坐近了些,“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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