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截腰带断裂的很是干脆,仿佛是被利刃在空中划破一般可是方才那人的身影不过是在院中一闪而过。
他是如何保证可以轻而易举的割裂腰带,却不留一丝痕迹的?
徐韶华静静的看着凌秋余倒在地上的方向脑中模拟起方才腰带被绷直的一瞬一抹斜飞而出的利光——
徐韶华站起身提着灯一步一步的在屋子里缓慢的移动他努力将灯提的更高,安望飞有些不解的凑了过来:
“华弟你怎么了?”
徐韶华不语而就在他走到第五步的时候一抹亮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徐韶华直接一脚踏在一旁的桌子上一个借力飞身而上。
下一刻等徐韶华落地时手里赫然捏着一根利光闪烁的金针。
“金针?方才有人来过?!”
安望飞惊呼一声,而徐韶华良久不语半晌这才看向安望飞,喃喃道:
“望飞兄或许我知道曹兄是如何被杀的了。”
安望飞愣了愣而徐韶华却不再多说,徐韶华将凌秋余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在榻上,而一旁的桌子上,那封笔墨未干的自绝书,被清风吹的哗哗作响。
不多时大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刚一切脉便怒目而视:
“你们用一个死人来糊弄老夫?这等脉象大罗金仙也救不过来!”
“劳您深夜来此这是诊费我送您。”
徐韶华声音微哑的说着随后他将一锭银子递给那大夫大夫看到这里才知道今日之事并非是这几个少年戏耍他而是他们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友人。
大夫只摆了摆手:
“不必了老夫只切了脉而已。”
随后那大夫拒绝了徐韶华的相送离开了。
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官府就派人过来了这一次袁容没有亲自过来但来的也是他的心腹李捕头。
此前泰慈寺一行袁容回来后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当时太过冲动了幸好用府试学子的事儿遮掩过去
李捕头生的又黑又高打外头进来的时候要不是后头跟着人让人都要不敢认了。
“见过李捕头。”
徐韶华上前见礼此前他远远听知府大人唤过一次李捕头听了徐韶华的话出夜差而紧绷了脸也微微一松虽然也看不出分别。
他可是早就听说这位徐秀才公今个放榜后一整日都闭门不出这会儿被他记着竟让人觉得是一件荣幸的事儿
。
小三元的秀才公,就是不一样。
“徐秀才公有礼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方才你们院子里有人来报官,说是另秀才公出事儿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面色一凝,表情带上了几分苦涩:
“是,凌兄他……
徐韶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封自绝书交给了李捕头,李捕头一愣,等一字一句看完后,他不由道:
“造孽啊!这凌秀才公可是本次院试的次名,他以后的前程差不了,怎么,怎么就这么贸然赴死了?
徐韶华没有说话,这会儿小院的其他学子都提着灯在廊下等着,他们面色沉凝,偌大的小院里竟是安静的让那几声蛙鸣都觉得突兀。
李捕头见状,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只拱手道:
“徐秀才公,该走的流程,总是要走的。
徐韶华点了点头:
“我省得,只是……凌兄走的突然,如今正逢暑日,经不起折腾,还请李捕头莫要让凌兄再受无妄之灾。
随后,徐韶华将一锭碎银送到李捕头手中:
“让您与几位公差漏夜来此,实在辛劳,便当请您几位喝茶了。
李捕头掂了掂手里分量不轻的银子,面上终于露出轻松之色,道:
“徐秀才公有心了。
李捕头知道他家大人看重这位徐秀才公是一回事儿,可是这徐秀才公会不会来事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李石可以看在大人的面子上,给这徐秀才公行个方便,可是手底下的人若是有个怨气……他总不能自掏腰包不是?
李捕头面上的笑意变得真切起来,随后便见范老又一次走了上次,冲着徐韶华拱了拱手,这才入内。
而此时,侍从也奉上了茶水,徐韶华陪李捕头在外等着,低声请其他同窗先回去休息。
可是,这等生死大事,人命关天,没有人离开,徐韶华只得让人取了椅子来,众人安静的等在院中,只有李捕头时不时的吐茶叶沫子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刻钟,范老走了出来:
“凌秀才公身上的痕迹,确实是自缢身亡才有的,具体尸检内容我已记录在册,待回去便会呈交大人过目。
范老如是说着,他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醋味,李捕头避了避,这才道:
“知道了。这凌秀才公户籍之上无父无母,既然已经确定他是自缢身亡,现在又天热,还要劳烦徐秀才公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了。
况且,那自绝书上,写的轻轻楚楚,今岁的廪银凌
秀才公已经尽数支取请徐秀才公为其下葬做丧葬费之用。
徐韶华点头称是李捕头随后放下茶碗朝外走去刚出了小院便有人低声道:
“头儿那凌秀才公死的也太蹊跷了……”
“你懂什么?人好友死在他面前看情况还是为了诬陷他他又心如死灰直接认罪要不是徐秀才公现在估计他就死在牢里了。
哪里还有如今的秀才功名?那才是真正死的不清不白让人笑话倒是现在……也算是能入土为安了。”
李捕头如是说着可他心里没有说的是
只怕早就闹翻天了!
李捕头啧了啧舌:
“今个出了夜差兄弟们辛苦了一会儿咱们去吃顿好肉!”
众人闻言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是便再无人提起方才之事。
而范老一人则远远的坠在所有人的身后他这个仵作虽然被人尊一句先生可是究竟得不得人敬重那就冷暖自知了。
这会儿范老垂下的手指微微一颤他想起自己方才验尸的一幕。
那日他因为本事不到家一时疏漏差点冤了凌秀才公是以这段时日他又重新研读一边刘仵作曾经交给笔记。
结合方才尸体的整体情况范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位凌秀才公或许并没有死!
可范老更清楚若是自己能看出来那位徐秀才公未必看不出来而那日凌秀才公的种种惊险范老只觉历历在目。
是以范老索性直接将此事略过。
而范老没有说的是那日泰慈寺中少年敬重有加的态度让他回味了数个日夜。
若这是他所愿那便如他所愿。
小院里凌秋余的死讯终于彻底确定下来众人沉默着告退离去徐韶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或者说徐韶华并未急着离开。
月色黯淡一抹与夜色几乎融合在一起的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便是徐小郎君?”
徐韶华抬起头只见一个被遮着面容的女娘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而等徐韶华抬头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捂住小嘴: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你可要做我夫君?我可以等你再长两年!”
那女娘如今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这等大胆的话却是随口就来徐韶
华头一次愣了愣,几乎要怀疑自己身处何地了。
片刻后,徐韶华这才拱了拱手:
“姑娘慎言,莫要污了姑娘的清誉。”
“我等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个!你就说应不应吧!有你这么好看的夫君,看她霍三娘如何在我面前得意!”
徐韶华沉默了一下,揉了揉额角:
“姑娘抬爱了,不过我家中已有婚约,还不知婶子今日的布置如何了?”
“我姑母都把我叫来了,这事儿肯定妥了!刚才我给那人洒了一把追影香,敢对我姑母下手,留他一个全尸已是恩赐!”
那女娘娇哼一声,一双剪水秋瞳水波流转,看着古灵精怪的,她随后只笑嘻嘻道:
“徐小郎君,这有婚约也不打紧,只要你那娘子不介意,我也能进的门。”
徐韶华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他忍住自己去按揉的冲动,当下只低低道:
“可我不愿。我若娶妻,只娶心中挚爱,不纳二色,不让她受丝毫委屈,姑娘这话还是莫要再提了。”
那女娘愣了愣,绕着徐韶华转了一圈,徐韶华这一年来养的好,个头也窜的快,别看他看着比着女娘小,可实则徐韶华还要比其高出三指。
那女娘故意靠近徐韶华,可下一刻却在一臂远处停下来,只见少年眸色冷淡:
“姑娘止步,否则下一次此物在哪里我便不知道了。”
女娘站在原地,看着徐韶华手中泛着寒光的金针跺了跺脚:
“好好的郎君,竟用这等娘兮兮的手段!白瞎了一张好脸!”
徐韶华充耳不闻,随后也不管壶中茶水凉不凉的,直接倒了两碗,将一碗推过去:
“多有冒犯,姑娘请。还未请教方才发生之事?”
女娘知道这会儿要谈正事儿,是以也并未多言,只坐在徐韶华对面,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能有什么事儿?姑奶奶我出手,他还想逃过姑奶奶的天罗地网?要不是姑母说要顺藤摸瓜,这会儿人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墨,你叫我墨五娘就是了。”
墨五娘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徐韶华:
“你这人倒是和那些死守规矩的木头不一样,连请人喝的茶水都是凉的!”
徐韶华:“……”
“一时疏忽,还请……”
徐韶华正要说话,墨五娘直接摆了摆手:
“别给我说什么咬文嚼字的话,这夏天不喝凉茶才是傻的好
吧?茶么解渴就行了今个什么都不顺心也就只有这口茶合适了!”
徐韶华合理怀疑这不顺心里头的原因还要添一个自己是以徐韶华并未顺着说下去。
墨五娘嘀咕了一句“无趣”随后这才饶有兴致的看着徐韶华:
“不过我姑母说你算无遗策方才我在屋顶可是看到那验尸的老头犹豫了好久这才开始写字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徐韶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看出那便看出吧。”
要的便是范老看出不过即便范老看出他亦有后招。
凌兄身上发生的事儿知府大人想必也看在眼中如今又事涉安王只怕干系不小。
而此时少了凌兄这个事主却是可以让原本紧张的朝廷局势可以暂缓一二。
孰轻孰重知府大人自有分晓。
至于范老那里徐韶华只求他如实记载
可以说在凌秋余决定假死脱身时徐韶华便已经替他将后路都捋了不止一条。
徐韶华脑中思绪万千可实则不过一眨眼。
而再等徐韶华抬眼他抬手一翻墨五娘撇了撇嘴:
“怕什么?我就是想再倒一杯茶罢了。”
徐韶华笑了笑:
“墨五姑娘请。”
墨五娘端着倒满茶水的杯子却不急着饮下她只是打量着徐韶华。
方才惊鸿一瞥时她只觉得少年美的不似真人可这会儿几句话下来她又忍不住为其打上了一个标签——神秘。
少年的那双眼沉静如海哪怕她方才所言足以令任何一个人乱了分寸可实则都不足以在少年心间掀起丝毫波澜。
若是方才那些轻浮的言语只是一个江湖女子看到美人时下意识的嘴快那么这一刻墨五娘倒希望有成真之日。
“你这院子都被人踩点踩的快成骰子了这两天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你那点儿娘兮兮的手段不顶用!”
“那我为姑娘准备房间?”
“不用!”
墨五娘摆了摆手潇洒离去:
“天为被地为床给个杆儿也能睡!”
……
翌日徐韶华与众人商议一番后便准备安葬了凌秋余凌秋余自绝书中连自己的葬礼一切从简都写好了众人自然也不能违背他的遗愿。
原本的停灵七日也因为天气的原因改为
停灵一日,最后随着棺材合上,也昭示着这个人要真正的下葬了。
凌秋余下葬的那日,天气阴沉沉的,有些闷热,可众人此刻也都无瑕顾忌这些。
他们将凌秋余安葬在万木岭之下,护城河之南,是个面水靠山的风水宝地。
因为一切从简的缘故,众人在下葬之后,纷纷离去,徐韶华作为如今与凌秋余关系最为亲密之人,留下来守灵。
是夜,大雨瓢泼而下,徐韶华盘膝坐在刚搭好的茅草屋里,唇角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天公作美。
纵使大雨会导致泥土泥泞,可亦会冲刷掉所有痕迹,徐韶华趁着夜色挖坟掘尸。
“我的老天奶哎,你不是秀才吗?怎么还抡得动铁锹?”
“干过。”
徐韶华擦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很快便将今日新起的新坟挖了出来。
他本,连这一日都不愿意等的。
墨五娘撑着伞坐在树干上,歪了歪头,她从未见过这么一个风光霁月的如玉郎君和这等粗活联系到一起过。
他那双手,是提笔写字的啊。
“喂!徐小郎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那未婚妻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不如你先应了我,我帮你挖呗?”
徐韶华不语,三两下便直接将棺材挖了出来,这才拧眉看向墨五娘:
“墨五姑娘说什么?”
墨五娘沉默了一下,呵呵着道:
“你力气还真不小!”
徐韶华没有多言,只是眉尾松了松,总不能真被一个小姑娘看扁了。
随着徐韶华用一根木棍将一根根棺钉挑出来,墨五娘的眼皮子跳个不停:
她是不是没睡好?
这正儿八经的朝廷钦点的秀才公还有这么俊的一手功夫?
之后,再看着徐韶华直接将凌秋余抱进茅草屋后,墨五娘是一句话也没有了,只将棺材丢回去,又从夜色里将早就从乱葬岗拉过来的尸体丢进去。
这样的天气,不过三日里面的尸体就要腐烂了。
而此刻,徐韶华已经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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