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出师不利

窦太后病倒了。

可梁王刘武却并没有因此,而在长安再多留些时日。

只哭哭啼啼丢下一句‘孩儿不孝’,便再度踏上了返回梁都:睢阳的远途。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梁王刘武刚从长安启程,病重卧榻的窦太后,便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却并非是因为先前装病;

而是时隔短短一年多之后,汉家,再举国丧。

——天子启新元二年,冬十月,薄太皇太后染风寒不治,驾崩于长乐宫养心殿。

未央宫宣室正殿,已是被汉家的百官朝臣,功侯贵戚,塞了个满满当当。

“但臣斗胆恳请陛下:万莫将吴王刘濞,纳入《削藩策》所要惩治的宗亲诸侯之列!”

——没有担当!

都要削藩了,尤其走的还是最猛烈、最粗鲁的削夺封土以逼反,而后武力镇压的糙路子;

瞧瞧;

但最终,刘荣还是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做这个严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出头鸟。

看着皇帝老爹,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带着愤怒,尴尬的立于御榻前,刘荣心中也顿时有了些许不忍。

接连发出两问,袁盎也刚好在殿内环顾一周,重新正对向上首御榻前的天子启,再度拱起手。

但今日,情况却明显有些不同。

···

“吴王刘濞不臣长安之心,早在先帝年间便昭然若揭;”

“其二,则是刘濞至今,都还在等一个合适的良机、一个恰逢其时的由头。”

“若敢再犯,便将那混账扔去东海喂鱼!”

而赵王刘遂,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就连指责吴王刘濞称病不朝长安多年,有悖人臣之礼,都要借着拍先帝马屁的功夫,拐弯抹角的提上这么一嘴……

因为提起这个人名之后,袁盎口中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天子启那因晁错临阵退缩而生出的恼怒,愈发趋于凝为实质……

没有天子启的指令,殿内百官贵戚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却根本没人敢擅自退去。

在晁错摆出上述三位宗亲诸侯的罪行之后,天子启也一反常态的直接下场,连‘诸公以为如何?’之类的场面话都不愿说,便直接开始做出审判。

丧礼结束,坊间舆论的注意力,自然便落在了孝文薄太后的侄孙女:当今薄皇后身上。

也同样是因为‘高后’吕雉已经合葬入太祖刘邦的长陵,薄太皇太后,也没能按照惯例葬入长陵,而是在靠近孝文霸陵的位置单起了一陵。

解决重要的问题,则不需要开会。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宦者令春陀,才带着一方米白色绢布,回到了宣室正殿。

又是说刘濞‘古法当诛’,又是说先帝‘德至厚也’。

着:尽罢其职,除为白身,家产尽数抄没。”

按规矩来说,尚未得立为储的刘荣,本没有资格出现在朔望朝这样的场合。

“念在赵王是初犯,又是赵幽王的独嗣,从轻发落。”

“即是提起了诸侯藩王不恭长安、悖逆不臣的事,便都一并报上来吧。”

···

“陛下试想:若朝堂遍削关东宗亲诸侯,唯独对吴王刘濞置之不理,那纵是刘濞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又如何能在举兵谋乱的同时,为天下人所信服呢?”

而此刻,低调落座于殿侧边沿位置的皇长子刘荣,却是对自己和内史晁错这第一次见面,颇感到大失所望。

一开口,袁盎便道出了那个让天子启翘首以盼,晁错却提都不敢提,朝野上下更是讳莫如深的人名。

如此敷衍的态度,连侯世子都不愿意派,倒反让皇子替自己与会,无疑更加落实了坊间那则‘长安朝堂帝相不和’的传闻。

依次经过袁盎那跪地匍匐,不愿起身的身影旁,面色复杂的摇头叹息着,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由于陵墓位于霸陵南侧,遂被称为:南陵。

这两天缺觉缺的厉害,脑袋昏昏深沉,又不敢影响质量,就写的极慢。

“削其河间郡,许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还美其名曰: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便由皇长子替我与会吧……

相较于几个月前,在弟弟刘武面前表演的那出‘手足情深’,天子启今天的演技,可以说是粗糙到了极致。

这么多年来,汉家的朔望朝,都是这么一套约定俗成的流程。

在天子启好似要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注视下,袁盎只面色凝重的道出此语,旋即便侧过身,环顾向殿内百官朝臣。

可最终,袁盎却也让天子启大失所望。

“都已经到了‘天下无人不知其反心’的程度,吴王刘濞,又在等什么呢?”

“胶西王刘昂,公然售卖官、爵,更如贾人般明码标价,乃至叫卖!”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天子启,这是想要有人做出头鸟,替自己提起‘吴王刘濞’这个人名。

说到此处,天子启更是恨其不争的握紧拳头,在面前御案上连砸下数拳。

“论制,当除其国!”

刘荣正腹诽间,在殿中央的位置,内史晁错也正经历着天人交战。

原本推动的极为顺畅的朝仪议程,便也随着晁错做了缩头乌龟,而彻底陷入停滞。

便是御榻前的天子启,望向袁盎的目光之中,也隐约闪过一丝惊喜。

且这一次,晁错不单只拿出了《削藩策》这一策论,而是顺便带上了关东诸侯藩王‘为什么应当被削藩’的罪证。

漫长的沉寂中,突然响起袁盎那高亢洪亮,又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只引得殿内众人纷纷循声侧目。

作为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妾室,薄太皇太后驾崩,本该被追尊为高皇后。

放在这距后世早两千多年的汉家,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连‘散朝’的指令都没下,便气冲冲离开了宣室正殿,草草结束了这场虎头蛇尾的朔望朝。

今日这一遭,不是刘荣这个皇长子可以插手的。

却并非是天子启演不好,而是天子启不想,也不屑去演。

为晁错提起的三位诸侯藩王定下判决,天子启已是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胸膛更是随着粗重的鼻息而剧烈起伏。

“难道除了赵、楚、胶西这三家,其余十三家,便都是我汉家的忠臣了吗?!”

“赵王,楚王,胶西王……”

但殿侧东、西二席,百官贵戚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齐齐将疑惑而又期盼的目光,撒向仍屹立于殿中央的内史晁错。

这一回,天子启也算是将自己对亡父的亏欠,尽数弥补在了祖母身上。

“宗亲皇子,不及年壮,不得参政、议政;”

·

·

·

“内史臣晁错,顿首顿首,昧死百拜!”

深吸一口气,方郑重其事的躬身一拜。

而在殿侧,分而落座的朝臣贵戚们,却无不带着讳莫如深的怪异神容,默然低头不语。

···

“及楚王刘戊……”

而在殿中央,晁错的再三迟疑、退缩,也终于是让政敌袁盎,迎来了与晁错正面交锋的良机。

有那么一瞬间,刘荣甚至都生出了‘实在不行,就再帮老头子一把’的念头。

“中大夫袁盎,受吴王贿金,为吴王张目,食君禄而不忠于君事。

“臣,斗胆,说几句不恭敬的话。”

“比起贾谊贾长沙,晁错,真可谓逊之远矣……”

“天下更无人不知:吴王刘濞,反形已具!”

针对吴王刘濞的弹劾词,晁错当然准备了。

但在丞相申屠嘉再三拒绝天子启的邀请,却又换来天子启言辞愈发强硬的‘邀请’之后,最终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皇长子给推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怒意难遏的深吸一口气:“念在其罪责尚轻,且幡然醒悟,又国小地狭,暂削其六县,以儆效尤。”

然并卵。

晁错的《削藩策》,也终于在天子启新元二年春正月,正式在朝议之上亮相……

只平和中带些期盼朝袁盎看去,虽未开口说出一字,却也分明在用眼神催促着袁盎:说出来!

消息传出,舆论哗然,长安震荡!

天子启新元二年,春正月朔望。

“陛下!”

就是靠得住!

带着诸如此类的想法,天子启索性连最后的遮掩也摒弃,面上不再装出一副‘这些诸侯藩王,真是气死我了’的恼怒神容。

《削藩策》,再次出现在了汉家的朝仪之中。

“唯有先皇驾崩,我汉家的天子再也不能以‘宗亲长辈’的身份陷刘濞于不义,刘濞,才会有胆量举兵作乱。”

“那吴王刘濞想要作乱,又能得到多少人的追随呢……”

说出那个王号和人名!

袁盎,没有让天子启失望。

只那目光,却隐隐带着些许期盼,撒向殿内,仍手握竹简而立的内史晁错……

甚至还有一些更让人难以启齿的丑闻,都被沉寂许久的内史晁错,一股脑的捅了出来。

摊开绢布,宣读过天子启的旨意,宦者令春陀又先后走到晁错和刘荣二人身边,分别对二人低语几句。

《削藩策》的出现,是今日这场朔望朝第一点异常;

晁错开足火力,对着关东宗亲诸侯一阵弹劾,是第二点。

当今天子启和吴王刘濞之间的恩怨,早就是天下人妇孺皆知的事。

说到最具重量级,也最丢人的一位,饶是天子启早已练就了不逊色于父、祖的厚黑之术,也是气的直捏额角。

终还是没脸提刘戊那档子丑事,只愤愤不平的将那卷写有刘戊罪证的竹简,有气无力的往面前一扔。

于殿内微一扫视,便径直来到殿中央,仍保持着跪地匍匐的姿势,等候天子启决断的袁盎身前。

“念在其祖楚元王,削其东海郡。”

“没有了吗?”

——今日旁听朔望朝,对外说的是刘荣‘替’丞相申屠嘉出席,但实则,却是天子启的奖励。

随后,晁错、刘荣二人,便在殿内百官贵戚的瞩目之下,跟上宦者令春陀的脚步,朝后殿的方向走去。

甚至即便是太子储君,在这种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之上,也很难有多大的话语权……

“免得回头,朕再因哪个远房亲戚大动肝火,更再举朝议。”

只是这奖励,并非是允许刘荣做些什么,亦或是天子启需要刘荣再做些什么;

而是单纯给刘荣一个旁听朝议,增长见识的机会。

机缘巧合之下,天子启脑海中,竟涌现出了和刘荣一样的想法。

“吴王刘濞,久不朝长安,早已不具人臣之相!”

“唉……”

“若是丞相在,父皇又何必指望这么个毫无担当的货色?”

“嘿;”

“——我汉家十七家诸侯藩王,除去已经绝嗣的吴氏长沙国,也仍还有十六家。”

只是想归想,眼前的状况也不得不由天子启解决。

“——当真是丢尽了齐悼惠王的脸面!”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只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便冷然一拂袖;

——到底还是老臣!

到这时,天子启的语调之中,已是明显带上了不知针对谁人的火气。

“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七年,赵王刘遂,于国丧期间宴请宾客,聚众作乐,饮酒食肉;

自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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