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间的汴京热闹非凡,汴京内到处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春闱刚刚结束,放榜之日定在三月初一。
礼部这会儿正忙着整理考卷。
由专人将那些字迹模糊不清、考卷脏污、及犯今上名讳的一并剔除。
剩余的考卷糊名,然后送至阅卷官的案头。
——自太祖年间,科举舞弊后,便有了糊名这一制度。
即将写有考生籍贯、姓名、年龄等个人信息的卷头部分封好。
这极大程度的保证了考试的公平,也能让考官心无旁骛的批阅考卷。
免受考生家庭背景、往日名声的影响。
“哗--”
阅卷官们翻着卷子,合格的放一边,不合格的放一边,再由主考官统一核查、排名。
烛火之下,一位考官忽然瞟见同僚的桌上,有份考卷字迹格外熟悉,于是悄摸的给同僚使了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默默地把这份卷子从不合格中取了出来,放到了合格一列。
这样的事虽然并不多,但也偶有发生。
三月初一,城西顺天门外,金明池中。
这金明池原本是作水军演习用,只是水战渐少,这二三十年间渐渐成了皇家园林。
这一天,隔壁的琼林苑也会同时开放。
今上原话是:“禁从士庶许纵赏。”
允许宫中侍从官员、士人百姓都可以随意观赏,时间一直持续至四月初八。
而三月初一这一天,是金明池最热闹、最万众瞩目的一天。
因为,这天是张榜日!
这迟来的春闱,汇聚了天下所有举人。
偌大的金明池,被挤得水泄不通。
巨大的皇榜,就张贴在金明池最显眼的地方,可惜被遮的严严实实,由重兵把守。
“吉时已到!张榜!
哗啦——”
千呼万唤始出来,明黄的锦缎缓缓滑落,漏出了底下皇榜的真容。
硕大的名字,远远的就能看见,榜上的这些就是今科春闱贡士。
“出来了出来了!会元陈尧叟!亚元曾会!”
此时诸多举子们,都聚集在下榻的客栈或酒楼中,紧张的等待消息。
八仙楼内,气氛有些压抑,连说书先生也歇了,捧着茶喝着。
春闱放榜,报录人从最后一位开始,逐一按榜通知。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
第一个收到喜讯的会是谁呢?
别人一早就等在酒楼中,却偏偏有人这会儿才到。
“...这么早没位置了?”
“哥,这里!”二楼传来声音。
“唐夫兄!上咱们这儿挤挤?”一楼也有人招呼他。
陈尧叟婉拒了,懒洋洋的上了二楼,朝弟弟走去。
一楼同桌问道:“这人你认识?怎么来的这样晚?”
“你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陈尧叟,这位可是今科热门人物,有把握着呢。”
“咚咚咚——”锣鼓之声由远及近。
大家都暗暗盼着中第之人是自己。
近了更近了,沉不住气的已经站起来,朝门外而去。
整个酒楼的目光全看着门口。
谁知道,报录人从门口路过,生生进了对面戴楼中,对面立马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八仙楼掌柜暗恨不已,怎的被对门那姓戴的夺了头彩。
掌柜的笑着叫来小二:“今儿给在座的都,都奉上热茶一壶,点心果子一份。
诸位莫急,好的,那都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谈话间,街上又响起了锣声。
可惜又不是冲着八仙楼来的。
对面戴楼的老板笑开了花,果然是好彩头!得意的冲着八仙楼拱了拱手。
气的掌柜的吹胡子瞪眼。
越来越多的报录人出现在街头。
终于,八仙楼内也有了动静。
“李斌老爷!李老爷!小的给老爷报喜啦!高中杏榜六十三名!”
一楼的姚宗嗣都懵了,楼中恭贺之声不断,还是同行的张青站起来,主动散了喜钱。
李斌这才反应过来,朝大家拱拱手。
掌柜的欢欢喜喜的喊小二。
“给这位爷上杏林宴!小店特准备了席面酒水,今日中第之人,吃喝全免!”
这会子,终于有看榜之人挤出来了。
衣冠不整的男子,进门就是大笑:“恭喜恭喜!恭喜陈兄,兄弟同榜啊!”
豁,好家伙,厉害呀,大家议论纷纷。
二楼的弟弟陈尧佐撑着桌子,高声问道:“我第几啊?!”
“你怎么不问问你哥?”
“嗨!那有什么好问的?必定是前十之内,掉出前十,我、我,”他环视一周:“我自罚三十杯!”
这话一出大家都好奇起来:“快说说,到底第几名?”
男子正了正衣冠,双手抱拳,一鞠到底。
“恭喜陈兄,会试第一,高中会元!”
片刻沉寂后,八仙楼阵阵喧哗,就差没把楼板掀了。
“哎哟我的大爷,你还愣着干嘛?准备起来呀!”店小二被掌柜的推出门去。
“给我敲锣打鼓!拦街散钱!务必所有人都知道,会元老爷在咱们店里,呵,让对面的干看着!
哈哈哈兄弟同榜,真是好一桩美谈!”
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了。
八仙酒楼,陈尧叟,陈尧佐兄弟两同时在榜,哥哥会试第一,弟弟会试二十五名。
酒楼人满为患,还有人源源不断的涌进来,连街上都堵满了。
国子监一众贵族子弟们更是高兴,毕竟这两兄弟都是国子监之人。
此时江御也在国子监内,他被礼部暂时安排在这里。
等礼部抽出手来,在将今科贡士们集中起来,教授面圣事宜。
反正也要在国子监听课,江御索性直接住在国子监的监舍内。
国子监教学的直讲大多是些名儒,对时政很是有些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这能帮助江御快速熟悉策问题--即殿试答题,写起东西来,才能更贴合当朝情况。
他那用功读书的模样,倒是很得直讲的喜爱。
这样一个翩翩少年郎,出身清白,刻苦用功,大多数人都是喜欢的。
毕竟出身清白,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他将来踏上官场的资本。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四月,殿试在即。
“端拱二年己丑科贡士,殿外听旨!”尖细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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