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轩窗半敞,碧纱橱内,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斜倚在橱壁上,闲适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册。

随着她翻书的动作,宽大的袖口缓缓滑落,露出了一截纤细的皓腕,滑腻柔嫩、白得晃眼。

“姑娘,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丫鬟枇杷撩开纱帘,捧着一碗冒着水气的绿豆汤缓缓走到碧纱橱前。

“冰块领到了吗?”

斜倚在碧纱橱内的女子放下书册,慵懒地抬起头来,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额头和鬓边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望着自家姑娘被暑气蒸红的脸,枇杷怅然摇头:“咱们苑里的冰都被管事拨给秋兰院了,说是薛姑娘暑热难耐,四姑娘又常往她那处去,就先紧着她用,等有了多余的,再给姑娘送来。”

除了侯府家主和几位公子姑娘,其他人能用什么,用多少,那都是有规矩的。

可这后院的管事见薛藜是侯夫人的表侄女,便处处偏袒,时常克扣旁人的物件去奉承她。

自家姑娘本就怕热,又不似侯府的正经姑娘,能跟着老夫人去庄子里避暑,全靠府里分发的冰块度日。

如今没了冰块,这暑日就更难捱了。想到此处,枇杷幽幽叹了口气,对薛藜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看着枇杷满脸幽怨的模样,云笙轻轻合上书册,嗓音低柔地说道:“算了,从前没有冰的日子咱们也挺过来了,总归不会热死的。”

“李管事越发过分了,春日里短了姑娘的布料还没补齐,如今又挪用姑娘的冰,再这么下去,冬日里咱们该没炭取暖了。”

自家姑娘性子好,不争不抢,却也在无形中助长了李管事的嚣张气焰。

看出了她眉眼间的不忿,云笙淡然一笑,伸手接过她捧来的绿豆汤,轻轻搅动着汤勺。

“再忍忍吧,或许到不了冬日,我就要出阁了。”

再有几日就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女子及笄之后便可以出嫁。老夫人素来仁爱,届时必会让侯夫人陈氏为她寻一门合宜的亲事。

她向来安分守己,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借侯府之势,得一门足以安度余生的好亲事。

“姑娘就不想留在侯府吗?”看着云笙淡然的神色,枇杷眉心一紧,犹豫着问道。

“不想。”云笙毫不迟疑地答着,见碗中水汽渐散,这才慢条斯理地舀起了一勺碧绿的汤汁。

“别的姑娘都想留在府里,偏偏姑娘一心要出去。可外头的郎君再好,怕是也比不过侯府的两位公子。”

闻言,云笙微微蹙眉,将喝了一半的绿豆汤搁在了床头的矮凳上,抬眸瞥了一眼枇杷,轻声斥责道:“这样的话往后别再说了,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前些日子,侯府里便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侯夫人陈氏要从一众表姑娘中挑一个人出来给世子徐陵做妾。

自那之后,府里的表姑娘们蠢蠢欲动,纷纷做起了跃上高枝的美梦。其中最积极的就是陈氏的远房侄女薛藜。

薛藜的母亲原是陈氏的表妹,前几年她生母病故,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陈氏,以求侯府庇佑,免得受继母搓磨。

陈氏出嫁前,和这位表妹的关系最好,薛藜被接入侯府后,她便处处照拂着,时间一长,也就把薛藜的心给养大了。

比起出府嫁个出身平平的书生,她更愿意留在世子身边,做个温柔娇媚的贵妾。

云笙虽然也想过安逸日子,可她心里明白,以她的出身而言,是绝不可能争得过薛藜的。

她向来谨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便不会去争抢,免得斩断退路,将自己逼入绝境。

“姑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遭了训斥后,枇杷面色一紧,不安地咬了咬唇。

“咱们的处境你也清楚,往后说话做事再多想想,别被人捏住了错处。”

云笙正斟酌着该如何教导枇杷时,屋外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嗓音,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

“枇杷这是犯了什么错了,竟让妹妹这般动气?”

来人一袭粉色纱裙,明眸善睐、容貌姣美,处处透着亲和。见她款款而来,云笙讪讪一笑,尴尬地扯下了卷到膝盖上的裤管。

“不过教了她几句规矩,让姚姐姐见笑了。”

见她不肯细说,姚瑾眸光一闪,善解人意地笑道:“这几日暑热难耐,她们难免心浮气躁。规矩慢慢教就是,妹妹何必动气呢?”

“姐姐说得是。”云笙神色温婉地抿唇一笑,并不想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她和姚瑾虽然交好,却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话并不适合深入探讨。

云笙虽不热络,姚瑾却毫无芥蒂地坐在了床沿,甚至主动挑起了话题。

“再过几日就是妹妹的生辰了,妹妹可有什么打算吗?”

面对她探究的眼神,云笙微微敛眸,嗓音轻柔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盼着夫人能为我指一门亲事,替我寻个出路罢了。”

同是寄养在侯府,姚瑾的父亲是徐二爷的故交,虽然家族败落,却也出自书香门第,颇受二房优待。

“妹妹温柔乖巧,必然能得一门好亲事。”

听了姚瑾的祝福,云笙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娇柔的笑:“借姐姐吉言。”

二人正说话间,一个模样清秀的婢女走进了屋子。她身着一袭杏色布裙,眼神坚定从容,隐隐透着一股威仪。

“红袖姐姐,您怎么来了?”枇杷讨好地朝她笑了笑,言语间分外恭敬。

红袖微微屈膝,朝坐在碧纱橱里的两位姑娘见了礼后,缓缓站定,语调平和地说道:“云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闻言,云笙心中一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起身下了床。穿好绣鞋,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后,她歉然地看向姚瑾。

“今日不巧,改日我再陪姐姐说话。”

“不妨事,你快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姚瑾婉约地笑了笑,顺带着朝红袖点了点头。

走出蒹葭院后,见四下无人,云笙看了眼走在身侧的红袖,拘谨地问道:“不知夫人寻我所为何事?”

看出了云笙的忐忑,红袖唇角一动,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来:“云姑娘不必担忧,等见了夫人,您自然就知道了。”

她虽带着笑,可那副高深莫测的眼神还是让云笙心弦一紧,陡然生出了一股不安。

红袖是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能亲自来请,定然不是小事。可她和侯夫人并无交集,好端端的,她究竟为什么要寻自己?

云笙百思不解,却又不敢显露心中的慌乱,只得低头走着,掩饰心中的仓惶。

到了海棠院,她跟着红袖进门时,侯夫人陈氏正坐在梨花椅上翻看账本。

“夫人,云姑娘来了。”

红袖话音刚落,云笙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礼:“云笙给夫人请安。”

陈氏懒懒抬眸,撂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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