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来此处住的事好像只有他师父知晓,面对钱叔他老人家的发问,李长生沉默片刻:“师父让我搬来住这里。”

钱和章疑惑道:“我还以为您这么早就来拜见阁主了,不过阁主怎么让你搬这来住……”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另一声音打断了他,“和章,你怎么来这了?找我有事?”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持盈。

钱和章循声望去,李持盈正从另一侧院门处走过来,一身青衣,步履轻盈。

走至跟前,钱和章拱手拜见:“阁主。”

李持盈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团突然窜出来的东西先发制人了,一道黑影袭来,被他不偏不倚地伸手捞住。

李持盈这才抱着软乎乎的一团轻轻对钱和章颔首,又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徒弟,最后将视线落回钱和章身上,“看来和章是有事和我说了,外面风大,先进屋吧。”

快走到门前,他又回头望向去,喊了一声:“长生,一起来。”

李持盈的住处清静朴素,摆设简单,也没有摆放屏风这种东西。

钱和章进了屋虽然没有四处乱看的习惯,但还是不经意就瞥见了一侧凌乱的床铺,那神色已经不能用“愣住”来形容了,而是大惊失色才对。

他以前也不是没来过一念堂,早上、中午、晚上来的时候都有,比现在更早一点的时间也有过,但从来没见阁主房间的床铺凌乱过。

有时候他也怀疑阁主是不是都不用睡觉,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真没见过。

李持盈淡淡地瞥了眼李长生,那意思就是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床铺都不知道整理一下?

李长生垂头,不能辩解。

但他真不是故意的,李长生长这么大,自己动手的整理床铺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小时候在长安时,有宫女内侍每日帮他整理,自然不需他亲自动手。跟他师父到了剑阁之后,也有闻莺、晚钟他们伺候起居,更不用他亲自动手。

至于这两年在外面的时候,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持盈轻咳一声,唤回老管事的神游天外的思绪:“和章,这么早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钱和章回过神连忙恭敬道:“是这样,临安城中有些人听闻您云游回山,想请您前去开坛做法。”

“不去。”李持盈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了。

开坛做法是道家祈福的一众仪式,李持盈虽然也是道士,但属于是学武的道家门派,更偏向武学一些。道家一些重要日子,他会在上清宫中开坛做法进行祈福,但对于别人请他这种,他一般都拒绝。

极偶尔的情况下也会去的,至于是什么情况,钱和章只管来汇报,去与不去,钱和章至今没摸到规律。

“全都拒了?”钱和章稍稍抬头问道。

李持盈坐在主位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眉头微微蹙起,只有手还在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摸着掌心里软和的皮毛。

钱和章和李长生两人便在此处等着。

过了会儿,李持盈目光投向钱和章,“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娄桥的?”

钱和章睁大眼睛,回道:“是的。有个叫娄桥的年轻人说自个家闹鬼了,听说咱们孤山剑阁是个学武的地方,又是个道门,所以来咱们这儿,想找您去捉鬼。”

即便是过了十几年,钱和章依然没搞明白,阁主是如何知晓来求助人的姓名的。而钱和章每次都会被震惊到,简直就像能掐会算的神仙一样!

“那您要去吗?”钱和章试探问道。

李持盈一点头:“去。你先去把人请上来,他这么早来这,应该还没用早饭。我和长生也要用过早饭才去。”

“是。”

钱和章转身就要去办,被李持盈叫住:“和章,等等。”

钱和章回过身,“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李持盈看了眼李长生,道:“长生的衣服和房间中的摆设都是两年前的了,有些都旧了。该丢弃的丢弃,该换新的换新。他的衣服、平常用的笔墨纸砚都重新找人去置办。”

钱和章望了眼旁边静默而立的李长生,恭敬应了一声“是”,又询问:“那做衣服的孙师傅让他今天下午来一趟吗?”

“长生今天跟我一起去娄家。”

“那明天?”钱和章又问。

李持盈有些迟疑,娄家的事,他还不确定今天能不能解决。

他抬头看了眼李长生,李长生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便直接道:“就按我以前旧衣裳的尺寸来做。”

他早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他十六岁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身高了,这几年一直都没变过。

“按长生的意思来,你下去办吧。”李持盈道。

“是。”钱和章拱手告辞离开。

钱和章走了,屋中还有另外一个没走的。

李持盈看向另一个没有的,朝他示意一下床铺的位置,“床铺收拾一下,你起的晚你收拾。”

“……”李长生认命的去收拾床铺。

收拾完床铺,李持盈举起手中“呼噜呼噜”的一团,“一个清早过去了,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淡淡道。

“好吧。反正以后相处时间还长。”李持盈笑了下:“走,先去吃饭,吃完饭跟我娄家办事。”

李长生眨了下眼,问:“世上真的有鬼吗?”

“这世上当然没鬼了。”李持盈笑道:“我又不会捉鬼,真有鬼,就该去找钟馗了。”

李长生颔首,他也觉得这世上不会有鬼存在。

娄家是临安城西的一户人家,祖上也曾出过三品大员,但到了娄桥父亲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到和平常富户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路上娄桥同李持盈、李长生两人说的,等三人来到娄家,仰头一看,这高门大户,白墙黛瓦,两个石狮子镇守门两侧。

觉得这也不能说是平常富户,至少在临安城中还是数得上名号的。

看门的门房见到娄桥,连忙迎了上来:“桥少爷您回来了,大老爷等您很久了。”

李长生还发现门房眼下乌青,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往这边看过来时,神色热切中还有一些激动。

可见被闹鬼之事困扰多时。

“我知道了。”娄桥转过身对旁边两人道:“家父在内已等候多时,李阁主、李道长,还请两位随我入内。”

李持盈轻轻一颔首。

娄桥边走边说道:“实不相瞒,这家中最受闹鬼之事困扰的就是家父。这闹鬼之事本来就很虚无缥缈,毕竟谁也没见过不是?但是这段时间家父实在被它搞得神色恍惚、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这才不得已让我请阁主来看看。”

李持盈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应声。

说话间,三人来到正堂,有个略胖的神思萎顿的中年人撑着脑袋靠在椅子里合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这人正是娄桥的父亲娄成业。

娄桥上前一步,轻声唤道:“爹。我把孤山剑阁的李阁主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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