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闾对李雁口中的师傅实在好奇,他知道她师傅的真实身份,可这种知道是个不能与外人道的知道,无论是毕衡还是李雁本人,包括后面来的王听澜、武弋鸣等人,都没明确过那个人的身份。
毕衡搁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李雁的真实身份,他那纵容纪百灵暗害李雁,以及将计就计利用李雁的罪责,都指望着之后能用平定江州之乱的功劳,去折抵呢!
好像就没人想起来,要给他解释一下李雁的身份,和她背后站着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表现的太平淡,没有强烈的追索欲,导致他们疏忽了自己非局内人的事。
就那种身边都是自己人,一腔子心知肚明味,然后进了个陌生人,还不吱声好奇的问一句,甚至疑惑都不疑惑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也没人想起来跟他说一声,或交待一句。
所以,他只得按着理的,表现出一副不知根底的模样。
第一次,算是正式非常的问了李雁,“你竟然还有师傅?你师傅是谁?他传信给你,说要来找你了?”
李雁一下子卡了壳,竟然有点心虚的样子,小小声道,“我师傅就是送我王蛊的人,我们不靠普通信件传递消息,我身上的蛊一出事,他那边就感应到了,应该……会赶来看我的……吧?”
眼神都不敢与崔闾对视,埋了头有点愧对人的样子,声音更小了,“我师傅不让我告诉人他的事情,我之前没听,就告诉给了纪百灵,后果您也看到了,对不起啊崔伯伯,非是我不信任您,而是……而是……”
她脸涨的痛红,抓耳挠腮的,一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又怕崔闾生气她对救命恩人都如此防备,搞得大家后面都不好相处,小姑娘到底涉世未深,不知道怎么找个不得罪人的借口,把这话蒙混过去,一眼叫人瞧出了她有隐瞒之意。
搁试图以恩挟报的人面前,她这样的反应,确实得一波把人给得罪了,救命之恩都换不来信任,那后面就不用相处了,于是陷入客套假惺惺交往的恶循环里,没了深交的可能。
然,崔闾顺嘴问这么一句,一半是真想从李雁嘴里了解一下太上皇的为人,不是记录在史册上的那种官方评判,而是真实的从亲近之人嘴里,吐露的真实性格,一半则是为了打断她接下来的,可能关于分田到户的具体内情。
崔闾很清楚她嘴里的分田到户和自己现在在族里施行的分田到户性质根本不一样。
她说的应当是史册记载的那种大宁田户革新推行失败首创案例由北境作为试点往其他州府推行却引起了世家豪族强烈反抗后生出巨大动荡的一次田地改革。
就妄图以新政将世家豪族手中的田地均分给他们手中佃农名下以商贾子入仕为饵想敲开良田集中制可惜那些存在了千百年的世家大族不傻在他们眼里商业乃小道存田才是中兴家族之本要他们让商还农可以有的商量让他们让田归农那是绝对不行。
所以似北境均田制的推广最终以失败收场。
李雁匆匆看了一眼祠堂那边聚集的人头崔幼菱就随口说了一句“我爹把大宅名下的田地分给族人种了。”
就叫李雁忽然就对这里生出了巨大好感以为终于有人能连上她师傅的脑回路有统一的思想认知了。
可惜事实非也!
崔闾这里的分田到户只是说换了一种租赁方式收息降低把田按人头租出去与之前放给佃农劳作
确实是个惠民之策但跟李雁嘴里的白送是两码事一项被那么多世家大族联合反对的政策必然在制定的时候就有缺陷联合现在的形势首先就是时机不对且不成熟崔闾就算在梦里见过了土地公有制也清楚的知道这其中想要成功的过程必然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当今和太上皇行政太短太急切几乎没什么缓冲时间的想要从那些世家大族手中将这份祖业抠出来这谁愿意呢?
他也不愿意啊!
是的哪怕他都在梦里看过了土改成功后的模样换现在来讲他也不能接受一下子将祖业拱手让人的事实尤其是他们崔氏还没有完全商业版图的情况下他若真散了手中的土地叫他身后这一家老小上百口人吃什么喝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不到死那一刻都不能说可以完全的想开而只要不死赖活着哪天不要花销?总不能为了十年后的既定结局现在就散尽家财叫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乞讨过活?
不能够啊!
所以
能把田分到每家每户头上,叫他们自己种自己吃,每年只稍稍给一点租赁费,就已经是崔闾能做到的,最大的土地改革,和“败家散财”之举了,再要让他散的兜比脸干净,那是真不行。
他作为大家长,必须在保命的前提下,还得保证给到家人足够的生活保障,命到最后若真保不住,至少生前衣食不缺,吃喝不愁。
是以,他不着痕迹的,让李雁忘了追问详细的分田事由,将话题歪到了别的事上。
李雁因为不能将师傅的事情据实以告,而心存愧疚,没说两句话就以疲累为由,回了客院休息。
崔闾这才将眼神落在了长女身上,面容一肃,“李文康怎么回事?”
他与崔秀蓉和离之后,就被其祖父强行绑回了家,与他那个“同窗”分了手,按理,他此时当在乡下庄子里。
崔秀蓉垂眼默了一瞬,“他来找我借银子,说要外出游学……”说着脸上露了个嘲讽的笑来,“他当我不知道,是要和那人一起离开呢!”
所以,是她故意作了局,叫他撞李雁刀口上,丢人现眼的。
崔闾一掌拍下,震的桌几上的茶盏跳了几跳,厉声道,“跪下!”
崔秀蓉磕巴都没打一下的,立即曲膝跪了下去,旁边的崔幼菱吓的也跟着一起跪了,两人头也不敢抬,就听崔闾用异常严厉的声音训道,“既已和离,便再不相干,他找你借银钱,你大可用别的方法拒绝他,或通知了李家人来拿人,你做什么非要如此落井下石?……秀蓉,他再有不是,也是你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你便恨他,也该换个不显眼的方式解一解气,用如此手段置他成全县笑柄,你当博儿和姝儿脸上就好看了?你让这两个孩子以后出门,可怎么面对那些投过来的嘲讽言语?”
说完顿了一下,方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夫妻一场,便不能白头偕老,也该看着两个小的份上,咽一咽心里的气性,从此当个对面不相识之人,也就是了,你过你的,他过他的,你只要把自己过的比他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也不用多少年,就看两个孩子长大了回不回李家,你们之间的胜负就能分出来了。”
和离时约定,为了让两个孩子拥有更好的教育,和生活质量,就放在崔家寄养,是寄养,不是随母归宁,等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了,届时再叫他们自己选择回不回本家。
这中间有许多年,可以叫孩子们认清现实,知道该选哪边,才会对自己更好更有帮助,届时,不比任何言语动作,更具有打脸的效果么?
崔闾眼眸深沉,盯着垂头不语的长女,又再道,“……况我若是你,定会馈赠许多金银,助他与人远走高飞,一江之隔,什么意外都能发生,他若就此失了踪,或在别处流连忘返,孩子们连选择都不用,自然更该依母而居……比你让他在全县人面前丢脸,哪个更得利?”
崔秀蓉先是一声也不吭,后来被崔闾盯的受不住,终于抖着肩膀哭出了声,“我不是想报复他,我是想报复他娘,那个老虔婆……”
崔幼菱膝行两步红着眼睛替她姐姐解释,“爹,您这些日子不在家,不知道那个老妇人有多可恨,要不是家里护院警醒,博哥儿就要叫那女人抢走了,她甚至还藏了姝姐儿,两天没给水喝,要我们拿博哥儿跟她换,长姐也是恨极了她,才会叫人偷偷去李庄放了李文康出来,否则那老女人根本不肯离开,天天盯着大宅这边……”
崔闾瞪了她一眼,指着她批评,“此地无银三百两,从你开口说绝对不是秀蓉要报复人开始,我就知道李文康受辱绝不是偶然,哼,心虚有鬼,不打自招说的就是你。”
崔幼菱缩着脖子,觉得再没有人能糊弄过她爹了,什么小伎俩都逃不过她爹的火眼金睛,太可怕了!
崔秀蓉抹了眼泪,朝崔闾叩了一个头,声音带着沙哑,“女儿知错了,听凭爹处置。”
崔闾没出声,沉眼望着这个一直不太爱出声的长女,从幼菱嘴中,他大致已经拼出了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
叫他感觉欣慰的是,长女的算计,很懂得拿捏人的七寸,知道她前婆婆的弱点在哪里,知道怎么用计去拿捏一个混不吝人,虽然收尾的方式做的有些激进,一下子暴露了自己动手脚的事,但总体而言,教训解恨之举,是达成了。
崔闾示意幼女将人扶起来,揉了把鼻梁道,“李老妇那边你不用管了,回头我给文康祖父去个信,他会处理的。”
崔秀蓉倚在妹妹身上,有些不敢抬头看老父亲,又羞又惭,嗫嚅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崔闾又接着道,“跟李雁后头走了几日,观她所言所行,可悟出什么来了
?”
两女又重新落回坐位,迎接着来自老爷子考问的压力,一时沉默的摇了头,崔幼菱轻声道,“李姑娘好像对县里的悍妇厉害人特别感兴趣,很喜欢钻那些人堆里听家长里短。”
崔秀蓉抹干净面后,也轻声道,“女儿原本以为她查出了流言的出处,会严厉处罚呢,结果,她竟然会跟她们讨论流言的合理性,说下次编排人的时候,得尽量往人之常情上靠,那样才更有可信度,不会给人一耳朵假的认定。”
崔闾扣着桌面,“所以,她都这么提示明显了,你们还没参悟明白?还没弄清妇协会的工作,该怎么发展,首要动摇的目标人群是谁?”
崔幼菱还皱眉苦想,崔秀蓉却眼睛亮了一下,“县里和族里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崔闾更正,“是在自己家里说话有人听的妇人,是能偶尔替男人拿主意的妇人。”
二女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茶话会开展不动,原是出在了这里。
她们找的基本都是年轻小媳妇,纵有在家中能说上话的,也多集中在抹不开情面的族亲里,根深蒂固的思想,让她们自动忽略了脾气大,不好说话的老妇,婆婆类等人,认为她们是最不可能生出比肩男人的想法的一类人。
可李雁几日下来,找的恰恰是这些人,沟通说话跟吵架似的,但也是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求李雁拿男人试孕。
崔秀蓉瞬间起身,朝着崔闾行礼,“多谢爹提点,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崔幼菱也跟着起身行礼,一副以长姐马首是瞻的样子。
崔闾摇了摇头,挥手道,“去吧,这两日拘着些博儿跟姝儿,把好下头人的嘴,别伤了两个孩子的心,你这个当娘的,也别尽想着处理手头上的事,抽些时间陪陪他们,若不能兼顾,那这活你就不用做了,爹另找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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