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疆奇的后事办得很仓促,因他终还是没被定罪就死了,朝廷本着人本情怀派了大臣下来慰问亲眷,却发现他家中除却一个养在崇州远乡的弟弟,再没人了。
他的死却也意外成为景州茶税案的助力。
作为本案的首要嫌疑人,那些昭示他过往罪状的证据,在他下葬后陆陆续续被递到陈京观手里,一些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也露出眉目。
“少将军,今早又有茶农要来作证,还有些领了伤员来的,说是左疆奇仗势欺人,平日里动不动就对百姓拳打脚踢,家中下人枉死的很多。”
陈京观听着刚进屋的兵士汇报情况,轻轻点头却没说话,他手里拿着关策那日送来的地契和银票。
不知关策与他二叔说了什么,一夜之间关家就转让了景州的所有铺子,将它们全换成了银票或现银,而那些地契也有一应俱全,如今都摆在陈京观面前。
那日在刺史府见过关策后,陈京观让他回家做案情详述,又让他整理了手头的茶税案证据,算起来也有四五天没见到他了。
“平芜,你那日随着关知州去拜访他二叔时,可有异常?”
平芜闻言摇了摇头,而刚进屋的席英听见了这句话,她将手里刚码好的账册堆在桌上,开口道:“我倒有一点没想明白。”
陈京观听着席英的话,抬头瞧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或许是我多疑,那日关知州与他二叔的对话,我觉得不该当着我与平芜的面讲。纵使关知州信任您,可是他二叔是左疆奇的人,不该对我们吐露那么多肺腑之言。”
席英说话时还在思索关家二叔的情态。
那日他们刚进屋时,他的态度并不算好,可是说着说着,他突然就开始对关策讲些关家生意的隐情。
若这些事关策原本不知,那他们也就不该知道。
但是他二人的交谈完全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甚至说关家二叔让他夫人回了屋,关策却没有让他们回避。
要说只凭他对陈京观的信任就如此,那他倒是少有的性情中人。但他在景州没权没势混了十年,虽说没做出什么成绩,却也没惹什么事非。
如今左疆奇一倒台,那些原本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人突然都转投了关策的阵营,就连他那被烧掉的府衙,他们来了小一个月都没人收拾,这几天突然开始动工重建了。
所以要论左疆奇之死最大的受益者,那非关策莫属。
这一切看起来都在暗中指向关策,但有一件事陈京观没想清楚。
以他们手头的证据,想要治左疆奇的罪足够了,纵然不能一举将他扳倒,可是他们惹上麻烦的风险却也小很多。
如今这局面是一步险棋,他不敢下,他却不知道关策敢不敢。
“你俩收拾收拾去租车铺叫几辆马车,然后让人把所有账册和证人证言都搬上去,每三个时辰换一班人巡守,我们后天一早就进京。”
陈京观说罢起身,招呼着董辉要出门一趟。
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之前,他要确保自己不是引狼入室。
“关家那些亲戚没说什么?”
在去关策家的路上,陈京观步子放得很慢,如今街两边的百姓都认识了他,他彷佛回到了广梁的日子,走上两步就要应着迎上来的招呼。
“那日我让副将随他去的,他一路上神色如常,还是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不过他到了二叔家倒是有了气势,将你说的话大致作了通传。据说那一夜关家府院里哭声震天,但是第二日一早关策再去的时候,就顺利拿到了那些东西。”
陈京观若有所思地上下摆头,没有再出声。
他们走到关家祖宅的时候,那里一改当初的门庭冷落之势,有些面熟的客商借着作证的名号,实际上大包小包来送礼。
不过这些人一见到陈京观,连忙收敛了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举躬,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各位倒是积极,这关知州手上的官司还没结呢,你们倒也笃定,就上赶着来了。”
陈京观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他步子还没跨进门里,就听到里面的关策叫了一声。
“万万不可,郑叔叔你这是做甚?”
关策的声音应着陈京观刚才的话,在此刻显得颇为有趣。
那些聚在门口的人都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但是却没有空手而归的打算。
“也罢,惯是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
陈京观说着,带着董辉走近了关策的书房。
他进门时故作思量,停在门边敲了几声,等着关策回了一句“请进”,才迈着步子进去。
“少将军是您啊,您来不用敲门的。”
关策原本不经意抬头,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时,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放下手上的笔就跑过来行礼。
“关知州客气,前两次借了您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向您赔不是。”
陈京观脸上笑着,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与关策的距离。
“少将军这是怪我?”
关策说话时又成了怯懦的样子,佝偻着背,几个字之间叹了许多气。
“知州哪里的话,我倒是怕您怪我。”
陈京观说罢越过关策,走到了他的书桌旁。
原本立在那准备再向关策使些糖衣炮弹的人,见状立刻贴着墙边跑了,董辉就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如今就你我三人了,关知州也歇歇,我们好好聊聊天?”
关策没应声,但是跑过去给陈京观抬了一把舒服些的椅子,而自己坐在八仙桌旁的板凳上。
“我预备着后天进京,不知知州这边准备的如何?”
关策点着头应了声好,随后又偃了声气。
“那左疆奇之死的案卷知州也准备好了。”
关策继续点头不说话,随后又觉得不妥,就起身将案卷递给了陈京观。
“对于他的死,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将军是怀疑我?”
关策的声音颤颤巍巍,陈京观手上翻着册子,那上面将人证物证都罗列的很清楚,那女子的生平经历也都写了上去了。
不过在籍贯那一栏,陈京观看到了崇州。
“知州后来还有审过她吗?”
关策点了点头,起身将陈京观手里的册子往后翻了几页,那上面对问讯的经过记录得很详细,但是那女子所说的依旧是那日她告诉陈京观的,几乎一字没差。
“她的理由是左疆奇强迫她?”
陈京观的手指划过那一行字,等他读出来时,其中的意味让关策显得更紧张。
“是,她说她本是崇州青楼的妓子,原是左疆奇的弟弟先遇上了她,他二人情投意合,可奈何楼里的妈妈要的价格太高,他们就想着来景州借些钱赎身,结果左疆奇见色起意就强留下她。而她原本那个郎君见哥哥喜欢,索性借花献佛换了一大笔钱回了崇州,从此再也没露面。”
关策的语气里还有些许惋惜,眉头紧皱,等他说完,陈京观了然地点头,可下一秒又继续问:“她是何日来的景州?”
“一个月前。”
关策答话时用眼睛瞟着陈京观,双手暗暗扣在一起。
“那她为何等了一个月,非要寻我登门之后刺杀?”
“这个问题我问过她,她说是少将军您走后左疆奇在府内大闹了一场,还斥责了与您说话的那个小厮,然后就将她拉进屋里,比往日更要凶狠上许多,她受不了了,就用床边的钗子插了他的脖颈。”
“这个理由”,陈京观听着关策的话有些发愣,“你觉得合理吗?”
关策没敢说话,而陈京观继续说道:“你也觉得不对,但是你不想查了对吗?”
陈京观将手上的册子往桌上一摊,风吹之间恰巧停留在了那女子的画像那一页。
“关策,你远没有你表露出来的这么胆小怕事。我要带你进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你也该明白,你不该对我再有隐瞒了。”
陈京观的话刚说完,关策就跪到了地上,他双手撑着地,哭得有些发抖。
“十年了,我受了他的气十年了,我没有多少十年了。他死了,这是报应,这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人不是我杀的,况且有人认了这个罪,那我为何不能就此了了?他不值得我再花心血,他就该长长久久埋在地里。”
此时关策再说话时,虽然因为哭泣而有些哽咽,可他的话却说得无比坚定,等他说完,他挂着满脸泪痕抬头望陈京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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