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煜看着那椅上之人,一身月白色的素锦长褙配一支和田玉刻梅花簪,细白的手腕上挂着母亲送的白玉镯,整个人似一朵玉兰般素净淡雅,而看向他的一双眼睛里满盈着喜悦和温柔。
他眸光似乎柔和了几许,冷淡如寒山的神情似淡淡染上了一层朝云之色。
竹安见状,悄悄退了出去。
贺知煜淡淡答道:“在祠堂久了些。”
孟云芍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炉火上慢温着的牛乳,端到面前道:“我还道世子今日不来书房了,正说回去看看,怕世子错去了扶摇阁,白走了冤路。今日办宴席,下人们也跟着忙前忙后,我便熄了灯过来,也放他们早些休息了。”
贺知煜道:“没,想着处理些公务。”
孟云芍乖顺笑了笑,看着桌案上的卷宗道:“这几个月下来,积攒的事情却是不少。我也帮不上什么,便对照着之前世子放在书房的职务图,把要位之人呈递的都挑选出来,又按照卷宗的厚薄排了序,盼着世子处理方便些。”
贺知煜随意翻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本,问道:“为何如此放?”他心道寻常人一般都会按时间顺序排,孟云芍却自想了一套方法,有些新鲜。
孟云芍早已把墨研好,递给贺知煜一支笔,柔声道:“妾想着统领禁军必是难事,可也和管理家事有相通之处。世子得皇上如此看重,定是把下属职位都安排的明白。身居要位的必是领的要事,需写数页才能说清的又必是大事难事。而其他繁杂量大的卷宗,虽有些看似时间紧急,却不一定重要。”
贺知煜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看起了那一本,又细细地批注了起来,近一个时辰都未停歇。
他之前虽是打算今日休息的,可办起公务来也毫不含糊,并非只是心猿意马地装些样子。孟云芍点了几支明晃晃的烛火,映照着贺知煜专注而轮廓分明的侧脸,黑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把他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冲淡了积分。
孟云芍安静地陪伴在侧,也自认真读着手里的书,房里似乎落针可闻。
终于,贺知煜停下,啪的一声合了那本卷宗,亦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他一直微蹙的双眉舒展开来,道:“今日便到此吧。”
孟云芍轻声道:“嗯,世子今日实在是奔波,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贺知煜面色和缓,似有满意神色,道:“此本关系整个城防的布局改制,看此一本,可当已看过五成。”
两个人一起回到扶摇阁,四下寂静一片,只有一轮冷月独挂空中,明亮辽远。
贺知煜看向孟云芍,道:“你放他们都休息,却是无人伺候了。”
两人虽是夫妻,但循着礼数,一路都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刻进了自己的院子,四下无人,孟云芍有些放松,笑道:“世子想要什么?云芍来伺候。”
贺知煜没说话,却徒然牵起孟云芍的手,快步走进屋内。孟云芍紧追了两步,才跟上他的脚步。
进了里屋,孟云芍伺候世子更衣,为他脱下繁复的墨绿绣金锦袍,卸下镶嵌温润白玉的长腰带,露出了雪白的里衣。
那衣服带着好闻的清冷气息,是她亲自花了功夫为他特调的幽兰松柏香,似在雨后空谷中停留。孟云芍感觉到头顶看向她的视线似乎变得有些灼热,便抬起温柔湿润的眼睛和他对视了片刻。
贺知煜猛然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拉她上榻。
孟云芍知道今夜难逃一劫,索性像他们大多数的开始一样,讨好般主动吻上了那人的双唇。
有些软,也有些热,不似他看上去那么冰冷。那人停顿了片刻,似是冷眼看她出尽了底牌,才开始细细密密地回应,倒似乎有些情深的味道。
可他余下的动作却仍是无情,毫无温柔可言。
贺知煜生得一副朗月清风的如玉长相,却因着常年军中的历练,有一副精干强健的身体,再加上天生的颀长挺拔,白天自是玉树临风的天生衣架子,夜晚却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每次都要堪堪折腾到后半夜。
他还惯不喜欢人出声,每每她实是受不住,低低呜咽着唤一句“世子”,他都会冷淡地说“不要喊世子”,然后吻住她的唇,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任谁也不知这帷帐中的无边春色。
可纵是受不住,孟云芍仍是愿意。
甚至为了有这么一次,常常像今日一般费尽心机。
贺知煜满心的公务正事是没错,但也未必要在奔波回来的当日便要赶着去书房处理。
她不过是打着温柔贤惠的幌子演一出欲擒故纵,让他稍稍在扶摇阁虚虚吃一点闭门羹,好给那人的心里稍稍留下些浮光掠影。
因为有了这些,她才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少夫人,才能拥有冬天烧着不起黑烟的细银碳、拥有不敢把爬世子床的心思舞到她眼前来的婢子、拥有一起看戏时不会在她旁边言语嘲笑的妯娌和随意处置自己园子里满树落花的权力——这些对于她来说更真实的东西。
就像今晚,若是稍微差了一步,他当真去了书房没回来,那明天一大早,世子出门三四个月回来当天却没进主屋的消息就会在侯府人尽皆知,便是规矩再严也挡不住下人们的满脸鄙夷。
而那些,三年来,她真的看够了。
她想要的也不多。
无上宠爱她早就不奢求,也不可能在那人的身上求来,她盼着每月他能来那么两三次也已足够,能为她“正道”便好。
别学着以前有一次,左不过是三四个月间多来了几次,下人们都私下议论她得了世子的心,婆母便下脸子对他训斥了一番,说他纵情过度,他便整整三个月都没再出现,要么睡在书房,要么睡在公廨。
孟云芍想尽办法才借着中秋的团圆宴把他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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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这段连合卺酒都没喝的关系,本就该是难的。
孟云芍记得新婚那夜,她头上蒙着喜帕,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端正坐着,腹中空无一物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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