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眼睛盯着,阮笺云心尖一颤,下一瞬竟是下意识把窗子关上。
待她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抱头,心底无声哀嚎。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搞得像是背着裴则毓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似的。
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棂,裴则毓双眼缓慢地眨了一下。
妻子方才与游街而过的状元郎相视一笑,在看到自己时,却如同遇见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地掩上窗。
那日早晨的生疏不是错觉,自己果真惹她不快了。
心底仔细回忆着最近两人相处的点滴,裴则毓收回目光,走进酒楼。
窗户骤然阖上,裴元斓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那状元郎长得不合你心意?”
“不,”阮笺云定了定神,解释道:“方才有风沙,关窗避一下。”
再度打开窗时,楼下已经没有了裴则毓的身影。
她这厢还在思量晚上要不要等裴则毓回来,同他解释一番,裴元斓那边已经兴致勃勃地靠到窗边来,倚着窗点评外边的其余游街进士。
榜眼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自是没什么可看的;探花郎虽是青年才俊,可裴元斓嫌他皮肤过于白皙,眉眼过于精致,与端方稳重的状元郎相比,难免显得轻浮了些。
挑来挑去,还是最初的状元郎合她眼缘。
“说起来,你家二妹也到了年纪,可许人家了?”
阮笺云闻言回想了一番,有些迟疑:“倒是没听说过。”
裴元斓似笑非笑道:“阮相倒是沉得住气。”
“太子和老六打得火热,朝中都在猜他会站谁的队。”
毫无疑问,阮筝云的夫婿,就是阮玄的立场。
是以现在不知有多少眼睛,都对阮筝云的婚事虎视眈眈。
“这两个,你更青睐哪一个?”
“我猜啊,”她拖长音,懒洋洋道,“他俩之间,有一个就会是你的妹夫。”
方才的功夫,裴元斓已经打听清楚了。
状元郎姓陈名玉韬,家在梅州,是一路考进帝京来的。
陈家祖上曾做过皇商,如今虽落寞,在当地也算富甲一方,钱倒是不缺了,就缺一个读书人的清名,都盼着陈玉韬考取功名,为族谱添光。
至于探花郎段懿,却是一只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他家在一个偏僻的村落,孤儿出身,自小吃百家饭长大,一路靠着旁人的救济和可怜才有书可读。
他倒也争气,一举考中了探花,可谓前途可期。
阮笺云听她说完,若有所思。
半晌,试探道:“应当是……段懿?”
裴元斓扬扬眉,丢给她一个“还不算笨”的眼神。
一个孤儿,背后无依无靠,骤然来到人间繁华至盛的帝京,定然会想找到个依靠。
而家世清白的人,阮玄用起来也放心。
既能表现出不攀附任何一党的决心,也能培养自己的势力,可谓一石二鸟。
于双方而言,都是一门互惠互利的生意。
只是……
阮笺云垂眸,掩去眼中清浅的愁意。
这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却被“利益”二字图谋的彻底。
嫁给段懿,筝云愿意吗?
“不错,不错。”裴元斓看起来也对这个分配颇为满意,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回……”
“去”字还含在口中未说出来,忽听道路两侧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经此一声,裴元斓才恍然地一拍额头。
“我竟忘了。”
转头对上阮笺云茫然的眼神,解释道:“近年北方鞑靼蠢蠢欲动,常有侵犯之举。而我朝已休养生息多年,贸然加重征兵,恐会引起民众恐慌动荡。”
“于是今年,科举除常考的文史以外,多开设了一门武学选举。”
“以武功、兵法等为课题,与文史举子同样地甄选出武学进士。待分出等级后,便分配他们去各营任职。”
“文史进士游完了,现在应当就是轮到武学进士了吧。”
正说着,一阵风忽迎着窗棂吹进来,卷进一室暖春香气。
阮笺云下意识地往外望,下一瞬,却如同被钉住般怔在原地。
她远远盯着前方熟悉的人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元斓走到她身边来,遥遥一望,“嚯”了一声:“这小郎君生得倒真是俊。”
年轻郎君身着玄紫锦袍,头戴羞帽,跨坐于枣红色骏马上,五官轮廓深刻而分明,剑眉浓黑入鬓,略下垂的眼角冲淡了立体骨相带给人的压迫感,却半分无损他眼神的熠熠。
如命定般,郎君抬头,与阮笺云隔着人潮对视。
他双眸中猝然爆发出浓烈的欢喜,足尖轻点马镫,身如飞燕流云般越过重重人流,径直落到了二楼的窗台。
阮笺云忘了关窗,只怔怔望着他。
年轻郎君抬起手,在她鬓边轻轻簪了一朵花,动作轻柔,如同接住花瓣上坠落的一滴露珠。
花是白玉兰,形如飞鸟,瓣羽柔嫩,清香四溢。
人群一瞬停滞,下一瞬猛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状元郎当街弃马,只为给心爱的姑娘簪花,怎不失为一段浪漫的佳话?
一扇窗之隔,裴则毓脸色阴鸷,“砰”地捏碎了手中的酒盏。
时良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掌间鲜血肆溢,咬牙道:“主子,属下去把窗关上……”
裴则毓抬手,只简短道:“下去。”
他松了手,任由碎瓷噼里啪啦落下,眼神只死死盯着阮笺云的窗前。
年轻男人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慕,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灼热。
耳畔香气涌动,阮笺云如梦初醒,立刻倾身将人拉进来,随即一把关上窗。
视线骤然被隔绝,裴则毓周身气势陡然一沉,墨黑的眼眸倒映着紧闭的窗,如山雨欲来。
半晌,唇角竟是缓缓勾起,透出一丝彻骨的寒凉。
她好得很。
—
待关上窗,将那些喧嚣声通通拦在外面,阮笺云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尾音轻颤,透露出主人此时犹不可置信的心情。
陆信听得心中一软,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我怎么不能在这?”
他低笑一声,语气里是不自觉地逗惹:“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
阮笺云蹙眉,正要开口让他正经点,忽听身旁一声轻咳。
闻声转头,裴元斓端坐在凳上,扬一扬下颌,冲她挑眉:“不介绍一下?”
阮笺云恍然,身体不自觉拉开了与陆信的距离:“殿下,这是陆信,是我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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