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祖之的东西还要搬第二趟,下午还有体育课,两个都是体力活,宋吟光是想想就有点分身乏术。

而准备进下等校区却在门口突然遇上了苏秋亊的时候,宋吟更是陷入了沉默,也不是因为别的,是苏秋亊看他的眼神让他无法理解。

像官家老爷出门闲逛时撞见了有家世的人在厮混,马上要过来伸张正义一样的眼神,连哥也不叫了,眼睛里只能看到宋吟。

宋吟十分坦荡地看过去,却被苏秋亊看得仿佛对不起他了一般,这实在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最后还是苏秋亊走了过来,他垂眼看了一下被看得鼻子不是鼻子的宋吟,这才眼里容进了苏祖之,轻声问了一句,“哥,你们去干什么了?”

苏祖之神色平淡寻常,笑了下,“叫他帮我拿下东西。”

“哥,你可以叫我。”苏秋亊没有发觉他这样一说,反倒有些像是不认同苏祖之的决定,这语气放在以前是没有出现过的,苏家上上下下全都尊崇并敬爱着这位身体有疾的少爷,说话稍重点都怕得罪了。

苏祖之淡然一笑,目光平视着前面的校门口,“现在也用得上你,小秋,等下了晚自习回祖宅帮我拿箱药吧,家里的人都配好了用量,只用去拿就可以。”

说罢他也低头看向一旁抱着书的宋吟,看人一脸想把牛奶扔掉踩扁的表情,笑着抬起手放到唇边咳嗽了声,“他也去。”

宋吟脑袋又要冒问号了,为什么要叫他一起,但又想起苏祖之说的要搬两趟,这应该是第二趟。

“好,”苏秋亊想说的其实不是好,但他还没学会去拒绝苏祖之的意愿,于是他对上宋吟嫌烦又不是嫌得很明显的脸,“晚上我会来找你。”

随便吧,其实更具体的见面地点还没确认,宋吟已经胡乱搪塞一通走了,他还要去吃饭。

下午的体育课是选修,体育老师有事外出,让课代表拿着花名册把人两两分队对练,下课把器材放回到原位就行。

宋吟选的是相对不那么累的羽毛球,和他对练的是一个他叫不上来名的男生,原主眼高手低,班里大多人都不认识。

宋吟也不在乎,和男生一起去领了球拍,站在场地里对打。

场馆里到处是年轻人蓬勃散出来的热意,宋吟穿了件

清爽的短袖,右手拿着球拍去打男生拍过来的球,一来二回脸颊热出了点儿汗,但不至于太累。

分组的时候把宋吟和对面男生排到一起时,场里的人冒出了努力掩饰的唏嘘声。

宋吟一开始不懂他们怎么了,去脱衣服的时候才听人说对面男生体育很好,运动会拿了不少奖项,以后也可能走体育生的路,宋吟和他打很吃亏。

但是宋吟不觉得男生打得有多好,一场球下来大多是男生掉球比较多,心思也不知道在哪儿,每次宋吟抬高胳膊去接球时,男生眼神都是飘忽的。

打到一半宋吟撂了拍子,穿过人群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宋吟不是对男生有什么意见,是他和裴究和玩家们约好了下午要翘课。

副本进行到现在,他们掌握了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每一个都没有深入地探究过,所以昨晚他们商量先去宿舍楼后面的空地下趟墓。

宋吟对墓只懂一小点,更多的门道也是一窍不通的,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他们要想从墓里安安全全地出来,这样的队伍肯定不行。

于是裴究昨天出校门找了一圈,在学校后面的小巷找到一家古董店,店长颇懂点墓,以前也下过,店里还卖下墓的道具。

本来是要晚自习下了出去问老店长的,但横道插进来个苏祖之,把宋吟计划全打乱了,晚上要跟着呆子去拿药,促使他们只能下午翘课去。

从上等校区去古董店更方便一些,宋吟一路上偷偷摸摸地低着头,恨不得遁地走,生怕遇上一个纪委的上来就把他带走。

好在全过程有惊无险,宋吟没遇上人,大概是没有纪委能想到有人会这么胆大。

宋吟第一个到了上等校区,但没看到裴究他们。

群里的人都说自己到了,可宋吟一个都没看见,他察觉自己走错了路,让裴究发了个定位。

宋吟摆正方位刚要循着路线走,一个后退,他没看路,撞到了后面的人,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下巴到胸膛都硬得令人发指。

宋吟闻见那股味,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冒出了小小的鸡皮疙瘩,他顶着见鬼似的表情看过去,看到了一张几乎快看腻了的脸:“……”

几分钟之后,宋吟按着手机路线找到了裴究,裴究和几个

玩家站在树下,小声探讨着网上查到的一些进墓要点。

宋吟踩到叶子发出的嘎吱声引起了几人注意,停下探讨纷纷看向宋吟那张起着淡薄红意的脸,裴究是第一个变脸色的。

他努力控制了语气,还是忍不住道:“你和他是连体婴儿,分不开吗?”

“路上遇到的。”宋吟口干地舔了下唇角,看他神情,他已经唇枪舌战地劝过了一回,但没用,无论说什么对方也只会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头疼地扭过脸,“他非要跟过来,叫不走……算了,他在也碍不了事。”

裴究眼射寒光地望向苏秋亊,后者也只是无动于衷地垂下眼,有时候并不是非要闹起来才叫人不痛快,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劲儿才让人难受。

到了古董店门口,裴究气势森寒地推开了门,年迈的老人被推门声吓得蹭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为来了个阎罗索命。

“祖宗,轻点儿开门,门口那瓶子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你,你你,你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够赔呀!”

可能是午休还没过,古董店里没开窗也没开门,只有柜台两边的帘子挽了起来,室里黑黢黢的并不亮堂,只能依稀辨出老板椅后面摆满了稀奇的古怪玩意儿。

宋吟不算门外汉,能认出一两件,比如老人右手边墙上挂着的那件叫蜈蚣挂山梯,盗墓贼专门用它来进比较曲折窄小的墓穴。

裴究进去后,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老板,我昨晚和你预定了有关古墓的书,今天有空来看看。”

老板挠了一下脸,扶起老花镜仔细瞧了两眼,终于认出了这个后生:“哦,是你,你昨晚一说,我今早起来就把书全整好了,喏,都在那。”

宋吟对老人笑了笑,“爷爷,我们是一道的。”

这一笑让老板和苏秋亊都看了过来,老板看,不外乎是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爱好这个的了,这些小后生看着还在念书,没想到还喜欢探究古墓。

苏秋亊看,是他没有见过,他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跟着宋吟坐到桌子旁边,见宋吟翻开了一本灰扑扑随时可能散架的册子看。

老板瞧这些小后生喜人,尤其是白生生的那个,特别水灵,见他们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毛遂自荐道:“我二十岁就接触这一行了,不管什

么墓我都能给你们说出个门道来,这些书你们在外面看不到,因为有些是我亲自下的,没人比我更了解。”

宋吟一翻册子就全神投入了进去,听老板这么说就问了几句。

更多时候他都是侧着头在和身边的裴究交流,两个人凑得很近,老板在柜台挑着茶叶,看到还笑眯眯地说了句,这两后生关系真亲啊……

苏秋亊听到这一句调侃,本来要去拿水的手放了回来,抬头扫向身边的两人,闷不吭声地重新低下头。

“诶,喝水呀,”老板见只有苏秋亊不合群地一个人坐着,猜测他是跟着出来玩的,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和蔼地给他解闷,“他们都喝好多杯了,你这一开始的还满着呢,这茶叶我亲自种的,比外面都新鲜,我是看你们年纪小,换别人我都不舍得给他们泡。”

苏秋亊点了点头,并未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板嘀咕着走过来,“我给你换一杯,你这都凉了,凉了口感差,茶要趁热喝才好。”

苏秋亊投过去余光,那边的宋吟和裴究还在肩并着肩聊,此时似乎看到了什么图,两人连脑袋都快凑在一起,谈到后面宋吟还淡笑了声。

老板用镊子挑着茶杯,给他倒满后放了回来,并嘱咐他不要再把茶放凉了,苏秋亊还是不太想说话似的,只一点头。

眨眼半小时过去了。

桌上一垛垛的册子扁下去好几本,宋吟身侧垒的最多,喝的茶水也最多,其他男生整理起来也不轻松,所以也是一杯接一杯倒水。

全场恐怕只有苏秋亊杯子里的水没有下去过。

老板给苏秋亊端了好几次水,这人次次颔首,但也不喝,只盯着那一壶水比谁能更久不动,更换的水一次次变凉,老板热脸贴够冷屁股也不再顾他。

宋吟在旁注意到了,桌子底下的脚尖轻轻碰了下苏秋亊,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你吃错药了?多说几个字会要你命吗?”

盖住桌子的布几近拖地,宋吟这一脚没人看到,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他俩之间的秘密,苏秋亊脑袋微偏,目光钉向和自己只有几尺的软和白团上,“没有。”

宋吟要是信才是头脑简单,这人晾了老板好几回,把老板晾到仁至义尽地甩袖进屋,还能不是吃错药?他尽力耐下心,问道:“你心情不

好?”

苏秋亊看了他一眼,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有也好,没有也好,都随你,”宋吟看出苏秋亊没说一句真话,也没空再管他,随口威胁道,“要是打扰到我,就要请你回了。”

宋吟抬起眼,刚要看看苏秋亊是不是还挂着那张吊丧脸,一旁的玩家翻到新的水墓信息,叫他们来看,他立刻把苏秋亊抛到了一边。

玩家查到的这个水墓没几个人知道,老板见自己泡的茶有人不喝,本来心情不快不想开口的,后来也是兴致上来了,给他们说了说这是哪个年代的墓。

宋吟做足了笔记,做完他把本子推过去,和裴究商量了一下,假如真的要下这趟水墓他们要带哪些工具合适。

墓里门道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宋吟不想有任何马虎,也不想真下了水发现有东西没带导致有人出意外,所以他和裴究商量了很久。

到最后他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用手背蹭了下唇上的湿润,蹭完才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好久没动静了。

刚才他也是喝水闲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苏秋亊一杯水都没喝的。

宋吟转过目光,掠过身边侧对着他的肩膀,看苏秋亊仍是最开始时的动作,但脸色已经比那时差得不止一点了。

宋吟不是没问过,刚刚就问了。

但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摆个让人堵心的脸色在那里,宋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厌烦去猜别人心里想的事,倒不如让苏秋亊自己消化。

宋吟又把人晾着,转去和玩家讨论细节,论着论着他突然一闭眼,想起等下还要和苏秋亊一起去苏家祖宅,这时候和苏秋亊闹对立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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