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盘问下来,花费了林星不少时间,加上许是宾客等不及要开始对酒令,屋外热闹非凡,欢呼喝彩声竟是从院落传到了新房里。

林星拂着面纱,眸子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她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随口问道,“我见你从礼成后就入了新房,梁先崇再不仔细,也不该一点吃的都不送来吧?”

“谁说的,”映月稍稍骄傲了些,她指着林星身旁的桌子道,“点心,合卺酒,你若不知情,就休要胡说。”

林星只轻轻一笑,正这时,似是起风了,凉意从侧窗灌入,吹得屋内烛影闪烁,挂在床边的红绸青纱徐徐飘动。

“你莫拉我!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喝酒喝酒……”一声醉话兀地从门外传进来。

又听见白天里负责登记的管事用焦急的语气道,“家主,吉时将至,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走个过场,免得那群长舌妇乱嚼舌根,损了梁府的名声。”

管事的声音很好辨认,初听觉得正常,再乍一听,许是他这管事的身份限制,他的语调里似乎总是无奈的,又带着些低眉顺眼的恭维和顺从。

“大喜之日,是该干点正事的。”梁先崇听见这话,醒神了些,似乎是往门口走来了,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映月挺着腰板坐在床沿,双手将膝盖前的喜服都拽出一团褶皱来了,可她仍拽在手里,似乎在等待梁先崇进来抓住林星这个贼人。

她不敢声张,因为林星手里有匕.首,万一惹怒她了,突然给她一刀.子,她可死得太冤了。

而林星也不傻,听见动静,她“嗖”地一下站起身,目光在门口和映月身上来回扫了一眼后,她沿路返回。

只听见跨越窗台发出的“咚咚”声和窗子没支撑住猛地拍到窗沿的声音,只一会儿,屋子恢复平静。

映月终于弯下腰来,透过红纱在屋内环顾,已不见人影。

她呼出两口气,心中莫名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乱窜。

这边,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门的扇瓣“啪”地撞到两边的墙上发出巨响,让还未平静的映月又被吓了一跳,她变得战战兢兢的。

此时梁先崇已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七倒八歪,进门还不忘晃头晃脑地将门关上。

然后他一步步走过去,经过屋子的桌台,上面整齐地各放着高高垒起的桂圆、花生、红枣之类有着特殊寓意的东西。

稍在旁边的,则是用红绳系着的两瓣葫芦,以及用来揭下红纱的秤杆。

梁先崇径直略过这些东西,直接走到床边。

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瞬间清醒了些,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那如同猎豹一样阴狠的眸子在屋子扫视了一圈。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后窗上,他踉跄走去,推开窗,凉风灌入,窗台用以固定木杆的钉子上,留下一抹墨绿色的勾丝。

屋外的欢呼喝彩如雷贯耳。

他盯着夜色看了会儿,往回走,却冷笑起来,映月看了片刻,他咬牙切齿,一把揭下红纱丢在地上,用力拽起映月的手。

映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肩膀一耸,她惊愕抬头,湿漉漉地眼睛看向梁先崇,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梁先崇他眯了眯眼,开口道,“这么紧张,是刚才私会男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映月被他拽得生疼,可她力气不敌梁先崇,挣扎几番后,反而被梁先崇拽得越来越紧,“松手,你喝多了。”

“我胡说?”梁先崇捏着那抹勾丝,厉声道,“这屋子是我亲自布置的,在我进来前,这后窗我分明开着,且特地加固过,轻易不能关上,如今窗子关了,留下这玩意,你跟我说是我在胡说?”

映月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梁先崇的意思,偷.情之人,无非是从窗子进出,进来时为了不被人发现,往往将窗子关紧,而逃跑时匆忙,便会不小心留下痕迹,且会习惯性关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男人,”梁先崇享受般猛吸一口气,他阴恻恻道,“你闻闻,这屋子里残留下来的肥皂香,真是让人意乱。”

映月百口莫辩,泪眼汪汪,连连摇头。

此时,以平板直撑姿势趴在床底的林星轻轻嗅了嗅,发现问题来源,她忍不住抬手,指着同样趴在床底的陆惊洵点了点。

陆惊洵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掰过林星的手掌,在她掌心快速写下三个字,“我冤枉。”

林星动动嘴唇,似是责备,然而却没有收回伸出去的手。

陆惊洵见此,左右自己嗅了嗅,又写道,“很香吗?”

写完后,陆惊洵察觉到他话中的不对,生怕林星误以为他在暗示些什么,陆惊洵一下子慌乱了,刚想解释,这时林星握上了他的手。

他直愣愣的,目光追随着林星,仿佛被极其美好的事物吸引住,完全挪不开眼。

林星掰开他的手掌,一本正经地快速写下一个字,“香。”

陆惊洵眼睛弯弯,如同有万座冰山在此刻轰然倒塌融化,而冰封其中的欣喜盈眶而出。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炙热,林星写完后,抬头看他。

微暗的床底,烛光只落在眼前的地板上,他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可他们知道,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满怀。

气氛微妙。

这时两人默契地同时挪开眼,差点忘了,他们此时的所处之处,不适宜想别的。

陆惊洵后知后觉,心虚且窝囊地在林星掌心写道,“哦。”

另一边,床底外的两人还是剑拔弩张之势,梁先崇似乎认定了映月偷.情的事实,故而对她很是粗鲁。

他将人甩到床.上,暴力扯下映月身上的腰封,然后是层层的喜服,外袍、外纱、内纱、里衫……

每一层都是极其轻盈的绸缎,内含刺绣、勾丝、扎染等精致的制作工艺,从外到里,无不搭配完美,且丝毫没有凌乱的痕迹。

梁先崇闪过一丝疑虑之色,或许是觉得与映月私会的男人尚未来得及行事,就被他突然的闯入打断了,他嫌弃起开,一副义气凛然的样子站在床侧。

“如今你入了梁府的门,就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守妇道,是要浸猪笼的。”

他说罢,像是有些忌惮,又说,“而且,我待你不薄,只要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记得吧,”梁先崇叹气道,“那时候你连十两金的救命钱都拿不出来,还是我救了你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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