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像我姑父!

黎阳郡衙。

几个契胡乐师正在弹奏着古怪的乐器,他们极为投入,双眼紧闭,头随着音乐而轻轻晃动。

又有人坐在他们之前,正低声哼唱着歌,娄睿听不懂歌词,却觉得这歌声颇为萧瑟,带着些悲伤,他听的津津有味。

而在他的身边,又有几个穿着暴露的舞姬,就贴在娄睿的身上,随着音乐而晃动着身躯,她们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仿佛灵蛇一般缠绕着娄睿,却是冲散了音乐所带来的萧瑟和悲伤。

娄睿手里拿着酒盏,吃了口佳酿,闭着双眼,跟着那乐师轻声哼唱。

就在此时,外头忽有人闯了进来。

「家主!不好了!东黎乡土豪造反!」

娄睿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再无笑容,这一刻,他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眼神凌厉,再无半点友善和亲切,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舞女。

「召集府内诸骑,取我甲胄来。」

很快,郡衙大门缓缓被推开,娄睿骑着战马,带头走了出来。

刚出来,他便看到了一行骑士聚集在对面的县衙。

为首者乃是刘桃子,其馀的便是游徼,骑吏等。

娄睿朝着刘桃子挥了挥手,刘桃子领着众人,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众人正要下马,娄睿大手一挥,「战事有军法,无礼节。」

姚雄等几个人打量着这位太守,太守并没有披上甲胄,他依旧是穿着当初来找桃子时所穿的衣裳,只是,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肃穆,跟上次所见到的完全不同。

娄睿也没有多问什麽,他挥了挥手,领着众人往外赶去。

娄睿身后跟着他的那支护卫骑士队,似有五十馀人,光是看这些骑士的发型和胡须,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来。

他们那相貌跟成安长孙尉所带来的那些鲜卑骑士颇为相似,一看就是真正打过仗,杀过人的职业骑兵。

可他们并没有披上甲胄,他们的战马亦是如此,身上甚至连长矛都没有,只有马弓。

另外,他们不只是一匹战马,在他们自己骑乘的战马之外,身边还跟着额外的两匹战马,这其馀两匹战马都驮着大大的包裹,姚雄仔细打量,似是甲胄。

一行人迅速行驶在城内主道上,一路奔向了东城门,沿路的百姓们早已躲藏了起来,无人阻拦。

娄睿骑着高头大马,看向了身边,「贤侄可曾打过仗?」

「不曾。」

「那有些不妥了,这般年纪,是该打仗的。」

娄睿嘀咕了几句,忽伸手叫来了三个人,言语了几声,这几个人便纵马飞速离开。

娄睿看着他们消失,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他再次看向了桃子,「看得懂舆图吗?」

桃子摇摇头。

「首先就是分率,分率就是舆图上与实际上距离以及面积的比例,这是郡舆图,黎阳小郡,故是一比一万五除此之外,还有县舆图,州舆图,以及多州舆图,每种舆图的比例都不相同。」

「伪周,伪陈的比例也不相同,伪周舆图的郡分率是一比八万.伪陈过去曾用一比十八万」

「那虚线是方邪,用以标注地势的高低.」

刘桃子低头看着手里的舆图,听着娄睿的讲述。

「你给我指一指,敌人当下的位置是在何处呢?」

刘桃子用手点了点一处地方。

「育安坡。」

娄睿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何以确定呢?」

「他们杀官造反,就不敢继续待在乡内,而其馀两面是城池,一面是水,只能继续南跑,南面多高坡,只有这里相对平坦,道路方便行走,他们若是携带家眷和辎重,大概率是走了这条路。」

「好啊!」

娄睿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家子弟,是有些天分的!」

「这看懂舆图是必须的,而后,就是斥候,五十人的小队,就得有三位斥候,以轻装上阵,彼此照应若是百人队,则要十位斥候,分二什,若是一幢,那就需要至少五十人的斥候了,军队的数量越多,所需要的斥候数量也得翻倍.所要驻守的地方也得增加,斥候不只是派往前方,还得留守在后路诸地,把持好他们的距离,能及时将各方的变化传达到中军」

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娄睿,此刻却是高谈阔论,说话便没有停顿的时候,语速极快。

「出征的时候,若是没有辅兵跟随,就得一人备三马,赶路的时候,不能让骑士和战马披甲倘若是出塞作战,那就将军士分成三批,轮换着披甲。」

娄睿那肥胖而丑陋的脸在此刻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他就这麽说了一路,他也不急着赶路,一行人出了城后就放缓了速度,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前进,娄睿告诉桃子,大齐的行军速度分八种,皆都有心照不宣的规定,包括了出征,救援,运粮,回师,出塞等等不同情况下的行军速度,而如何保持行军速度,如何不让麾下走着走着就没了,也是一个大学问。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卷起了尘土,娄睿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意外,示意众人停下来,安静的看向了远处。

很快,一行人就冲到了

诸骑士之前。

一个斥候领着赵开等人,后头还有县兵跑着跟来。

看到娄睿,赵开走了几步,一头跪在娄睿面前,哭嚎了起来。

「娄公!那吴孝之心存歹念!假意同意,随后忽然袭击,我一时不查,中了他的埋伏,死伤许多.我有罪!!」

他大声哭嚎着,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娄睿脸色平静,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若是与西胡南蛮作战,碰到这种要乱军心的,就可以拖出去砍杀了。」

听到这句话,赵郡丞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还保持着仰头痛哭的模样,可嘴里却没有声音,一动不动。

娄睿压根就没有看他,直接看向了斥候,「如何?」

「是往育安坡去了,看其痕迹,当有千人左右,有马车,带了家眷和辎重.我们抓了个逃走的活口,据他交代,骑马的护卫有四十多人.」

斥候从对方在道路上留下的痕迹发现了很多。

「若是跟外贼作战,勿要轻信这些痕迹,痕迹都是可以造假的,或许是诱引你追击,但是对这些乱民呵,赵开,带着县兵滚回去!其馀人,跟我走!」

娄睿一声令下,他加快了行军的速度,马蹄声愈发的嘹亮。

「桃子,你觉得该怎麽全歼这些贼人呢?」

刘桃子缓缓说道:「不必直接交战,先以轻骑恐吓,驱赶,让他们混乱,四处逃离,而后追击便能取胜」

「哦??你学过兵法?」

「不曾,只是看人打过猎。」

「哈哈哈,打猎?不错,这打仗与打猎也确实有共同之处!」

娄睿的行军速度越来越快,东黎跟黎阳的距离本就很短,他们这一行人又是骑士,追击的速度极快,娄睿板着脸,取出舆图,看向了一旁的桃子,「你领着二十人,直接穿过这高坡,从前头堵住他们,勿要近身,从两旁袭杀射杀即可,若是遇到他们的贼酋,可直接射杀。」

「唯。」

刘桃子带着自己的人,又从娄睿军中点了两什,迅速从左侧离开。

娄睿则是继续赶路,有骑士看着对方离开,不解的看向了娄睿,「家主,何以如此重视这小子?常山王虽有威名,可您也是皇亲贵胄,不过是个小县丞而已您又是赠剑,又是教导赐功为何啊?」

「哈哈哈,你还别说,我总觉得这小子眼熟,晚上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

「哦?」

「这小子的为人处事真他妈的像我姑父!!」

「且看着吧,他早晚必成大器!」

长长的一行人马连绵不绝的走在道路上。

众人皆低着头,有奴仆背着沉重的行囊,诸多马车,皆是满满当当,还有各类的美女,此刻也是坐在车内,相互搂抱,哭哭啼啼。

有护卫骑着骏马,来回的奔波,挥着手里的鞭子,让众人加快速度。

老马低着头,吃力的前进,那马车上的粮食堆积如山,又是上坡路,老马的蹄都在颤抖着,而车夫不理会,只是不断的鞭挞。

老马发出了一阵不甘的嘶鸣声,一头栽倒。

整个车队便被堵住,有人惊呼,有人哭喊,有人大骂。

有奴仆走着路,看着巡逻的骑士走远,丢下了身上的行囊,一头冲向了路边,连滚带爬的开始逃亡。

有大狗狂吠,有成群的鸡被绑在车上,惊恐的尖叫,数十辆马车缓慢的前进着。

吴孝之骑着大马,他本就肥胖,骑马赶路,将他折磨的不轻,手臂被砍出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回过头来,看着这行驶缓慢的车队,勃然大怒。

「怎麽这麽慢?!老弱都已经丢出去了,走的还这麽慢?!」

「你去提着刀看看,谁他妈的犯了懒病,就给他治一治!!」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门客赶忙说道:「家主,所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车队太过臃肿!」

「情况危急,不如舍弃了诸多杂物,领着青壮,舍了车,骑马逃离」

「放屁!!」

吴孝之愤怒的叫道:「这是我家几代人所积累下的,哪能说舍就舍?倘若我这麽做,岂不是就愧对了自己的名,成了不孝之人吗?」

门客的嘴唇抖动了一下。

因为跟官兵起了冲突,吴孝之的老父亲很是惊惧,从而中风晕厥,吴孝之将老父亲舍弃在了家里,自己领着众人带着家产跑路,而现在,竟还说什麽孝不孝??

吴孝之再三催促,骑马的护卫们一路辱骂,车队前头分离,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的前方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地面微微颤抖。

吴孝之当即看向了远处,从前方冒出了二十馀人,皆骑着马,没有披重甲,手持大弓,对着众人虎视眈眈。

这一刻,众人的惊惧终于是达到了顶点。

他们惨嚎了起来,车队的后方已经开始跑路。

「怕什麽?!」

「不过是」

「嗖!!!」

箭矢飞来,直接贯穿了吴孝之的脖颈,吴孝之的话都不曾说完,便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门客当即跳下马来,跪在地上,「请降!!」

姚雄此刻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看到吴孝之倒地,他这才看向了刘桃子,他看起来有些害羞,「哈哈,射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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