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离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官驿,而是直接去了县令府。

“你说什么?”程县令陡听衙役的话,手里的茶盏险些翻了。手忙脚乱后,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你再说一遍,那女子自称什么?”

衙役拱手道:“渭,渭阳李小姐。”

程县令倒抽一口气,手在空中抖了抖,下一刻竟站不稳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一旁的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忙道:“主人,主人?”

程县令冷汗涔涔,自言自语道:“渭阳,姓李,还能叫出昭武校尉的名字,住在官驿,那就只能是一个人了。”

管家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主人说的是谁?”

许是官家的声音让程县令缓过神来了,只见他直起身,急切地指着那名衙役道:“快,快去官驿找那位昭武校尉,切记,万不可提许县尉要抓人的事。”

衙役也明白过来,正色道:“属下明白。”

等衙役走后,程县令赶紧让管家给自己更衣。

“主人为何如此着急?那渭阳李小姐又是何人?”

这么多年,管家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人行事如此慌张。

程县令解开衣领,神色凝重道:“从时间上算,从渭阳来的,还姓李,除了渭阳王之女——李晗,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管家惊道:“啊!渭阳王之女?”

程县令道:“渭阳王刚打了胜战,他的女儿在这个时候进京,恐是接诏进京受封。而今人在我富平受辱,此事若不能妥善解决,我这县令怕也是做到头了。”

说到这,他想到什么,忙问管家:“方才那小吏是不是说,郑家小郎也在?”

管家整理衣裳手一顿,道:“是,在。”

程县令当即吩咐:“快,快去,你亲自去,找郑员外,一定要将渭阳王之女与他家小儿的事说清楚。”

……

等程县令带着一干人匆忙赶来时,郑策已经围着食易楼跑起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郑策输给李晗女侠,特来认错……”

反观楼前的茶铺里,李砚书气定神闲地在喝茶,素影在一旁侧头数郑策跑了几圈,骨衣则闭眼坐在最里侧。

而窦庑,则负手立于铺前,高大威猛的汉子光是往哪一站,周围百姓的讨论声都少了大半。

许汜躲在一众衙役后面不停擦汗,无比庆幸那会儿没有脑袋发蒙将人扣下。但就没有将人扣下,他也将人得罪的不轻,现下一细想,他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到胳膊下去。现在见程县令到来,许汜顿时像看到救星一般,飞快冲到程县令身边,苦道:“县令,你总算来了……”

李砚书听见动静,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动作。

程县令没理许汜,先是朝最近的窦庑拱手一礼,窦庑颔首回礼。程县令又向前几步朝李砚书走去,拱手笑道:“这位就是李小姐吧?早就听闻渭阳王千金颇具其父英姿,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砚书起身回礼,轻飘飘地道:“县令客气了。”

言罢,遂又坐下。

程县令面色不改地道:“李小姐既已到富平,那自是该本县令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李小姐才是。这茶铺简陋,不如请李小姐移步。”

“县令所言极是!”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看去——来人正是郑府员外,郑诸义。

郑诸义道:“李小姐远道而来,我等应尽地主之谊,府上已备好美酒佳肴,专为李小姐接风洗尘。”

见郑诸义都对李砚书这般客气,许汜低声询问后来的管家,“这个李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连郑员外都亲自来了?”又见管家急喘着气,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的了,赶紧将人扶住。

管家深呼吸几次后,回道:“回县尉,那是渭阳王之女!”

“……”许汜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碎掉,他喃喃道:“王爷之女?完了,完了……”

那边,李砚书头也没抬,“接风洗尘就不必了,本小姐也是路过,只是有件事想请教县令大人。”

程县令忙道:“李小姐请问。”

许汜内心狂叫,不好!

然,一息后,他就听李砚书道:“我听人说这食易楼因有十一楼之高,故又名十一楼,只是为何这只有十楼?”

许汜默默擦汗,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心有余悸。

程县令道:“哦,是这样,李小姐有所不知,这食易楼确有十一楼,只是这第十一层,不在天上,而在地下。”

地下?李砚书思索:在地下的一般都是地窖之类的,但观程县令所言,此层楼定非地窖。虽自小就听夫子说中原地广物博,无奇不有,看来今日还真让她碰见了。待他日归家,定要向齐夫子好好讲述一番。

程县令笑道:“正好今日郑员外也在,本县令也就不喧宾夺主了,就让郑员外给李小姐介绍吧。”

李砚书闻言起身,“原来是郑员外,失敬失敬。”

心道:他就是老驿卒口中的郑员外,那郑策也就是他儿子了?李砚书不由得佩服起他来,眼看他家小儿围楼跑,不仅能面不改色邀她入府吃饭,在面对自己问到自家酒楼时,也能沉住气不做声。

郑诸义道:“李小姐客气。李小姐方才问这楼为何只有十楼,听闻不如实见,李小姐何不亲自进去一探究竟?”

李砚书道:“既如此,就劳烦郑员外了。”

郑诸义手一偏,“李小姐请。”

正巧一炷香燃尽,郑策喘着气,还不忘放话道:“小爷说到做到,李晗是吧,今日小爷我认栽,待明日……”

“明日你待如何?”

“自是再比……过。”

郑策话到一半觉得这声音熟悉非常,定睛看去,竟然是他爹!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要转身拔腿而跑的两条腿,梗着脖子,僵硬又熟悉地束手行礼道:“爹。”

郑诸义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转而对李砚书道:“小儿年少,要是有哪里得罪了李小姐,还请李小姐海涵。”

李砚书不以为意,道:“郑员外严重了,郑公子虽年少,却言而有信,不拘一格。再说郑公子既遵守承诺,跑完一炷香时间,那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本小姐自不会再提。”

郑诸义为人严肃,素来不苟言笑,此时却是笑道:“李小姐明月入怀,襟怀坦荡,我等汗颜。李小姐请!”

郑策倏地抬头,大惊失色。震惊这李小姐是何身份,竟让他爹那张八百年都不会笑一下的贵脸都笑了!

他没再莽撞开口,谨小跟在他爹身侧进楼。

所谓风水轮流转,先前他还嘲讽人家是乡巴佬,不懂食易楼为何只有十楼,结果人家现在就要他爹亲自陪着进来,为她讲解,而他只能灰溜溜跟在后面。

“食易楼,又唤十一楼。确有十一楼,不过这第十一楼,不在天上,而是在地下。故十一楼又叫地一楼。这一层因在地下,四时低温,乃冰沙冷饮绝佳贮存之所。”

李砚书啧啧称奇,却并非是因为郑诸义说的冰沙冷饮,而是因为这里满堂的彩色烛光和腾起的白雾。

五颜六色的烛光和白雾将这一层照得流光溢彩,如梦如幻,似入迤逦仙境。端着琉璃盏,穿着鲜亮衣裙的丫鬟们也似玉一般,动人心魄。再往里走点,白纱微扬,里侧风光似现非现。放眼看去,大堂正中间的圆台上,七八个仙女正在上面翩翩起舞,风姿绰约。

丝竹管弦韵悠扬,歌喉宛转何清越。李砚书抬眼,“浮生”二字映入眼帘。

浮生若梦,人生几何。

此情此景,到也合乎。

两个时辰后,众人再次拥着李砚书出来。

此时已近戌时,楼前两侧门人提着大烛侍候,原本热闹的街上现在只有两三过路人,楼前的茶铺也茶阑人散,闭门收摊了。

正回想着下午热闹喧哗场面的李砚书目光一顿,因为她又瞧见了下午时分就站在酒楼锦旆下的姑娘。两个时辰了,她居然还在站在那里?

程县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即皱眉道:“许县尉。”

“县令……”

许汜也瞧见了,顿觉眼前一黑:这位姑奶奶怎么又来了!!!

他唯唯诺诺道:“县令,她身上有迷药,我……”

“什么!?”

郑诸义道:“程县令稍安,李小姐稍安。此人虽身上有迷药,但此女神志不清,动作迟缓,只要不靠近就没事。”说完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颔首转向身后仆人,低声耳语了一句。

程县令道:“这姑娘是郑员外什么人?为何久久立于楼前?”

显然,程县令看出了那姑娘的奇怪之处。

正常人看到他们这一群人,都会投来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胆子小点也会避着他们赶紧离开,但这姑娘只是静静立于楼前,既不看人,也不听事。

“县令,李小姐,窦校尉。”郑诸义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

程县令领会,抬手屏退左右。

李砚书平声道:“素影和骨衣是我贴身之人。”

窦庑没吭声,身后的人自觉退下。

见人都退下了,郑诸义才低声道:“……这姑娘名唤唐易,是上任唐家家主唐微,之女。”

此言一出,程县令惊讶道:“唐微之女?本官怎么记得唐微并没有成婚?”

郑诸义道:“县令所记不错,唐微确实没有成婚,此女,是他与其弟子……”

话到这里,剩下的不必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原来是一出只会出现在话本里的禁忌虐恋——师徒情。武朝国风开放,不仅允许男女自由婚嫁,且婚后不合,也可两相合离,各觅良家。因此各类话本子也层出不穷,特别是像《梁祝》《白蛇传》《牛郎织女》这类的情爱话本子,格外受闺阁女子青睐。然即使这般,有关于师徒情的话本子也仍旧在禁书之列,向来不为世人所容。

沉默片刻后,李砚书问道:“方才许县尉说她身上有迷药又是怎么回事?”

许汜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李小姐有所不知,本县邻县有个唐家镇,镇上之人个个术绍岐黄。家主唐微更是唐家上一辈中的佼佼者,逸群之才,不仅医术了得,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当年临县数百名女子前往唐家镇,掷果潘安,只为求见唐家家主唐微一面,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呢。只是那唐微突然放出话来,说他将用一生专研于药道,一生不娶妻生子。就这样,没多久那些姑娘也就相继离开了。”

程县令听完,得出结论,“这姑娘既是唐家的人,那身上携带迷药也就说得通了。”

李砚书若有所思,随即又问道:“这位唐姑娘这里可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郑诸义见状,道:“非也。唐微曾与我说,唐易是误食了某种毒药,以致思维智力停留至三岁稚童。除了唐微,其他人唤她,她都不予理会。”

李砚书朝唐易走近,三步之外停住,试探道:“唐姑娘?唐姑娘?”

诚如郑诸义所言,毫无反应。

李砚书观其颜色,发现除了唇色偏白,其余的皆与正常人无异。转而问郑诸义,“郑员外,那位唐家家主呢?这姑娘午时我便见她在这了,距今相隔四个时辰,既是家主之女,为何到现在还没人来寻?”

据许汜所说,这位唐姑娘应声经常来此,那唐家的人应该早就来了才对。

“唐微他……”郑诸义脸色难看道,“他在一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

闻言,许汜叹了一声,“这位姑娘也是一年前,开始频繁来我县。每回来,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往那一站就是一天。若是有人问她,她就只说等人,其余的一概不回。唐家的人起初也来寻,后来见她哪都不去,就来食易楼前站着,就来的越来越晚了,有时甚至两三日才来人寻。”

李砚书皱眉,道:“两三日?那人就一直这么站着?”

许汜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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