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是叶满真正拜别了师父下山寻找新的发展方向的第四个月。
她前十九年过得小众又特别,小时候就读武术学校,十二岁拜入空山派,是武学非遗传承人的关门弟子,等到她长到十九岁,还没有像师父老人家一样传承衣钵坐上掌门,空山派就真的成了“空山”派。
武学门派依稀尚存对每一个已经用惯了电子产品的“现代人”来说,都是可以让人“哇塞”的地步。
大门大派已经开始熟练使用互联网发扬传承,但叶满所在的空山派却悄无声息地被时代淘汰了。
哪怕是作为下一代“掌门”培养的她,也无门可掌。
那年凛冬,叶满第一次北上昌京,站在厚重又干燥的北方空气里,点开还不怎么熟练的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后,在看到预估出来的金额的时候,伸在外头原本冻的哆嗦的手更僵了。
她收回手机,抬头望着那刻着密密麻麻字的公交站牌,从左往右数了二十七个站头后,才看到了她要去的那一站,梧桐苑站。
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闪着硕红色的987路公交车像一个怪物一样晃荡着沉闷的身子进站来。
叶满猜想自己应该是赶上了晚高峰。
车站里原本低头看手机的人像被写好程序的机器都在瞬间抬头,泛着空洞的眼神拥挤上车。
叶满随着人流进去,她个子算不上特别高,骨架也不大,但从小学武让她行为动作看上去比别人利落。
叶满固定好自己后,把随身的东西拉到自己身边:一只五彩斑斓的麻袋装满了她的全部家当——她练功的家伙事有点多。
虽然她只带了一些能过安检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挤上公交车的,叶满还算幸运。她松了口气,在车子再次乌烟瘴气地移动起来的嘈杂声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衣服被后门夹住了。
满车厢人谁也顾不上谁。
叶满回头,见是一个打扮靓丽的都市女性。
她一用力,帮那个女生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
对方说了谢谢。
叶满说不客气。
他们的插曲在昌京的夜里被淹没在人声的嘈杂里。
公交车在一站又一站的到站中停靠,又周而复始地再次启动。
叶满晕车,她坐在密闭空间里就会觉得透不上气来,但明明自己平时站木桩的时候平衡能力不要太好。
师父却说说这和平衡能力没关系。
社会本身就是一个让人犯晕的巨大旋涡。
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一辈子不婚不孕就住在山里。
叶满抬起头来,车厢里的每一个人此刻脖子上都像被压着可怖的巨山,链接头颅和身体的脖颈像是断了一样直直向下。
像是她看过的老旧香港电影《僵尸叔叔》里被打断脖子的僵尸。
密集的人群让她觉得呼吸不畅,她抬头往外看去,被红灯拦截车流的斑马线边上,也同时停着一辆轿车。
许是车流拥堵,轿车内的人也觉得烦闷,那微微泛着银色光没有一粒尘埃吸附的车窗摇下来。后座车窗伸出一只手来,随意地搭置在车窗的边沿。
修长的手指上泛起温润的光让她想到师父藏在高柜上的那块羊脂玉。
没等她看清楚,原先停在公交车边上的车又启动起来,那隔绝一切的车窗又缓缓升起。
叶满在一晃而过的光影里,只看到京A后面的五个九。
然后灰色的天空彻底变成墨黑色。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来。
——
车窗外的高楼逐渐消失,车子停在梧桐苑那一站的时候,叶满拉着那一只箱子,拖着那只大麻袋从车上下来。
她在武术学校读书的时候,剧组去学校里挑选能打的小演员,叶满那个时候看了不少的香港武打电影,偷偷瞒着师父报名。由于她外形条件好,还真被选上了。
从那个时候起,叶满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要去外面的话,她应该会去学习演戏。
从天台山下来之后的那三个月,叶满在横店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她有点功夫底子,小时候又演过戏,所以时薪比一般的群众演员要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一起演死尸的小桐。
小桐心思活络,人也会来事,没过多久不知怎么的就签上了一家经纪公司,去昌京发展了。看在他们一起在高压喷水枪下躺了八个小时一起演死尸的情分上,小桐给公司推荐了叶满。
大概过了两个月,叶满真接到了经纪公司打来的电话,她兴高采烈地和小桐分享这事的时候,电话那头却是反常的沉默。
小桐最后只是说,她太累了,她想回家,她不做演员了。
昌京云集了全中国最好的影视制作团队和所有的娱乐资源以及最有综合实力的造星公司。
但同时,也埋葬了很多人追梦路上留下来的尸骨。
“小满,这儿不适合你。”
不适合吗?
叶满要下山前,师父也说,外面的世界不适合她。
“合不合适,要去了才知道呢。”她在电话里是那样说的。
然后她就带上了所有的家当,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从浙东去了横店,又从横店来了昌京。
小桐离开昌京之前给她留了之前租的二房东的号码。
对方加了自己后发了一些房子的照片过来,一居室采光不错,布置温馨。
“早点定下了妹妹,我这个房子很多人问着要的。”
不到二十平米的开间要价六千,定金半月房租。
因为是小桐原先的房东,叶满就没有多留心眼,只问他要了手机号码和姓名,就交了定金。
叶满找了一个避风的巷子口,在逐渐落大的冬雪里给那位大哥发了一句“我到了,您在哪儿?”
之前收了定金还像模像样给她发地址、聊水电的人这会界面上却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了解了一下红色感叹号的意思。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她被骗了。
——
梧桐苑这一块原先是清朝皇帝去祭祀坛要经过的马道。
后来民/国政府改造的时候,风水大师说这一块煞气太重,于是把两旁盘踞百年的梧桐树都坎了,想造个人工的景观湖压一压煞气。
半道子工程做到一半,当年发生的事都记在历史课本上了。动荡年间谁还能管这一块空地,于是慢慢的这儿就荒了下来。
资本雄厚的开发商面对的是高客,再者这又出五环外了,谁来投资这儿?也就一些零散的游民聚在这儿,最后发展成在市场上没有流通价值的老旧楼。
没有出售和升值价值的楼盘最后就成了容纳来昌京打工人的落脚楼。
没有物业费、水电平价、在政府重点强调取缔隔断房重视消防安全的大风向下,这儿依旧隔着木板住了密密麻麻的许多年轻人。
但今年传来了好消息,政府新出的规划中对这一片有大动作。
各大开发商不知真假,几番探寻之后只知道头部开放商苏家在梧桐苑边上开了个非请勿入的低调会所。
这不相当于在贫民窑边上开销金窟嘛。
这番操作更是印证了消息的真实性。
再者,苏家那位独生子苏言资和沈家要上位的往来又颇密。
沈家内部掌权人之争斗得你死我活的,最后上位的那位那就更不是寻常饭局能见的到的了。
今天是苏言资名下会所开业的日子,门槛都被踏破了。
苏言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孟砚端着杯威士忌打趣他:“不过半月不见,苏公子倒是成了这全昌京城的红人,即便身处卧龙之地,依旧生意长虹。”
“得了吧你老孟,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苏言资在自己人面前也不装了,“谁不知道都些是冲着二哥来的,他倒好,躲得一干二净,送两个花圈来算怎么回事。”
苏言资说着还看了一眼被他放在角落里的两个开业大吉很不走心的花架。
孟砚笑笑:“能给你送两个花圈来不错了,沈伯伯后来娶的那位,前些天过四十岁生日,沈老爷爷都出面下令让二哥回趟沈家给那位夫人一个面子,他愣是当了耳边风没搭理。”
讲到这事,苏言资脸色不大好看:“一个戏子,跟我能比?”
孟砚乜他一眼:“戏子又如何,你还不是见了乖乖要叫声沈夫人,二哥再不悦在沈家爷爷面前也得叫她一声母亲。”
苏言资:“谁不知道她这个沈夫人是怎么来的,这些荒唐事我不管,你只管跟沈谦遇说,我这儿人都散完了,他要是再不来,往后就别进我苏言资的门!”
苏言资外号苏娇娇,喝点酒就撒泼打滚的。
“我这刚进来,你就要赶我走?”
门外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低低的音色,含笑中带点浑,但不过分厚重。
沈谦遇手边挽着个刚脱下来的羊绒大衣,露出的衬衫挽起来,也不知道从那个局出来的,满身倦怠气,但却依旧笑着说:“何必他和我说,你自个怎么不和我说?”
孟砚闻声抬头,手边的威士忌杯放下来,看向来人的方向,又看向苏言资,无奈摇摇头回沈谦遇:“你上次不回他消息,他已经单方面宣布删除你好友了,还没有加回来。”
苏言资见人来了,神色稍霁:“你是舍得来了?”
沈谦遇自觉找了个沙发,手边厚重的大衣落在沙发边上,昏暗光线里的细密尘埃迫不及待地逃离。
他半个身子仰靠着,意兴阑珊地说:“苏大公子开业,我能不来吗?”
苏言资埋怨他不给面子:“人都走了你才来。”
半道光里不明朗的人从玻璃茶几上抽出支烟来,烟尾敲了敲,拧着火回他:“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来的,又不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
苏言资判断:“你就是怕人烦你。”
“你是个聪明的。”沈谦说话间随意从茶几上捞过那瓶人头马,正欲给自己倒一杯。
苏言资对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没辙,他把酒瓶子收回去:“要喝自己买单。”
沈谦遇挑挑眉,空置的酒杯随即落下,他也没说什么。
孟砚见沈家二哥今日脾气到是好,于是问他:“有好事?”
沈谦遇明显是喝了酒之后才过来的,眉眼微微向下,下颌点了点,像是应允,这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东翼的收购谈妥了。”
“是吗?”饶是预备生一晚上气的苏言资这会也插嘴道,“拿下东翼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掌权人了,那你小妈岂不是要气死?”
沈谦遇转头问他:“我还能不能免费喝酒了?”
苏言资意识到自己又插话了,没好气地把瓶子又放下:“砸几个亿去买别人家的公司,到我这儿却几万块的酒都要白喝。”
沈谦遇:“下个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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