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福晋来了。”

胤祺这边刚忙完,他的贴身太监马祥就进来禀告了。

安清来了?

胤祺不禁有些意外,她平时无事可从来不会主动来前院,“来多久了,她现下在哪?”

马祥回道:“来了有一会了,方才您还在忙,奴才便将福晋带去了隔壁的耳房。”

胤祺轻点了点头,动作也没含糊,抬腿就要朝着隔壁走去。

但他还没走两步便被马祥给拦了下来,“主子,奴才还有要事要禀报。”

他顿了下,道:“奴才想,福晋应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胤祺皱了下眉,问:“何事?”

马祥简言意赅地把外面流言之事禀报了一番,他讲完小心翼翼瞥了眼胤祺,果然见对方脸色早已黑如墨汁。

“简直是一派胡言!”胤祺气的猛拍了下桌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马祥缩了缩脖子,一时之间也有些分不清这怒火是对谁的了。

毕竟,福晋这事若是真的,外面又传的这般腥风血雨,自家主子难免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

胤祺搭在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冷笑了一声,道:“这宫里听风就是雨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啊,那基肥用的明明就是草木灰,哪里来的粪肥,简直就是信口雌黄!”

马祥本来在耸拉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个的存在感,谁知却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下。

他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了过去:“主、主子,您知道这事?”

胤祺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福晋之前同我说过,我同意了的。”

马祥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默默长呼了口浊气。

他还以为福晋这事是瞒着主子做的呢,要是这样可就比外面那些流言遭多了。

马祥突然觉得之前有些小瞧安清这个福晋了,他自小就在胤祺身旁服侍,在这后宫中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这其中不乏有出身显赫贵重的,但她们身上基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太过傲气。

诚然,显赫贵重的出身也让她们有骄傲的本钱,但正是这种从骨子带来的傲气,也让她们有时候做起事来自然也是我行我素了些。

平常与旁人相处倒还好,毕竟身份在那摆着,但若

是为人妻妾后,与自己个夫君相处,这就成了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就拿当今圣上来说吧,他向来最是推崇出身,像那些出身满蒙勋贵的妃子,从位份上来自然是其他嫔妃无法比的。

但如今回头瞧,那些妃嫔中又有几人是真的受宠的呢,甚至连善终都未做到,基本都是早早便香消玉损了,三位皇后是如此,几位贵妃和皇贵妃也是如此。

反倒是那些出身平常些但受宠的妃子瞧着笑到了最后,像如今的惠宜德荣四妃,家里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却能晋升到妃位,现下宫里没有皇后,也没有贵妃和皇贵妃,她们可不成了独一份的存在。

再譬如其他几个成年的阿哥和太子来说吧,相比于出身贵重的福晋,他们不也都是更偏爱院里的那些格格嘛。

说到底,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子皇孙们,归根到底都是个男子,不管是妻还是妾,无非都想让对方些多倚仗着自己。

自打福晋进门这些日子,马祥一直都有在默默观察着,见正殿那边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便心想糟了,这又是一个太过能干的福晋,他也在暗暗祈祷,福晋千万别太我行我素了。

毕竟,主子若是和福晋不睦,这后宅不宁,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别想好过。

没想到福晋能干归能干,倒还是个心里有章程,懂分寸的。

但你瞧人家这事办的,现如今即便出了事,爷第一时间不还是站在她这边吗,真是高啊。

安清可不知自己马祥精彩的心理活动,对她来说,这也仅仅就是人与人相处最起码的尊重而已。

这后院总过是胤祺的地盘,告知是最基本的了,再说了,在这宫中,两人总归是在一条船上的人,还是凡事尽量不要隐瞒的好。

当然,她认为尊重从来都是相互的,轮到争取自身利益和尊重时,她也从来不会退让。

胤祺过来时,安清正在屋子里喝茶,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她起身迎上前去。

“外面那些流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找人处理的。”胤祺率先开口道。

安清神色一顿,不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再一次确认了,胤祺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正直且很有担当,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因她而起,害他名声受损,但他非但没有迁

怒,反而第一时间想着去解决问题。

但接下来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仍然要做。

安清向来都是一个足够理性的人,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但一旦觉得出现触及底线的问题,那必然是不能为了所谓短暂的和平就选择糊弄过去。

而且,她往往还是选择先发制人的那个。

“妾身多谢爷的维护和信任。”安清规规矩矩给他行了个礼,神色肃然。

胤祺不由怔了下,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安清平时里都是笑呵呵的,现下怎么这副沉重的表情。

难道马祥猜错了,她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安清静静地看着他,问道:“爷,咱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您觉得妾身这个福晋做的如何?”

胤祺双眉不由紧皱了几分,为何突然问这个?

“自是好的。”他说完觉得有些太笼统了,似是显得有些敷衍了,便又补充了一句:“后院你管的井井有条,很是和睦。”

安清却突然摇了摇头,道:“妾身惭愧,辜负了爷的期盼。”

“为何这么说?”胤祺好像突然猜到了些什么。

安清也没再兜圈子,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了,还让小喜子把那个宫女漫儿给带了进来,然后,以及那个赃物金钗也在。

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妾身自认不是那般容不下人的,自打嫁进来后便听到一些风声,也知刘佳氏是您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又为您诞下了长子,我从无意与她为难,这点还请爷明察。”安清义正言辞道。

“但这漫儿总归是妾身院里的人,妾身理应避嫌,那这事便全权交由爷您处理吧。”

说罢,安清示意让人把东西和人全交给了胤祺院里的太监,然后也不再纠缠,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整个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从诉说冤屈,到陈情,再到转交人证物证,丝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就连她身边的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翠柳跟着跑了一遭,从前院出来后,还不禁有些懵,“主子,这就完事了?”

安清耸了耸肩,“反正我这部分完事了。”

至于接下来怎么样,那自然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了,她只需静待结果即可。

柳“哦”了一声,下意识挠了挠头,奇怪,怎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具体哪里是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翠柳看到安清回到正院一口气吃了一碟子春晓刚做出锅的蜂蜜烤鸡翅后,她终于明白了!

她家主子是不是太平淡了些啊。

这多么好的一个打击刘佳氏的机会,安清却如此轻拿轻放,一没哭二没闹的,就这么轻飘飘地去了趟前院就完事了?

“主子,您这是不是又偷懒了啊。”翠柳狐疑道。

安清心虚地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本福晋这叫以退为进!”

好烦啊,有个打小跟在身边太过了解自个的丫鬟,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

翠柳一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急败坏了起来,拉着紫苏抱怨了起来。

“紫苏姐姐你瞧,主子她又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她那懒病竟又犯了!”

紫苏也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安清,其实她在前院时就发现了。

和翠柳不同,这些年紫苏除了在安清身边伺候,时不时地就会被安清的阿娘带在身边调.教着,看得多了自然也更清楚些。

这后宅之事讲究的就是个弯弯道道,若凡事都太过直来直往,这样总归是不行的啊。

但紫苏也清楚,很多事安清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只是单纯懒得做而已。

紫苏叹了口气,道:“您以前也说过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翠柳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爷定会去审问刘佳氏的,您怎么能不在跟前看着些呢,那贱人可是宠妾,万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爷再被她的三言两语狡辩了过去怎么办?”

安清却笑了笑,回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避开。”

两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安清也没兜圈子,直接开口解释道:“凡事过犹则不及,你们也说了,刘佳氏是宠妾,她和爷的情分自是不同的,若是我非要在一旁瞧着他色令智昏的样子,这确定不是给他难堪?”

她承认,她做甩手掌柜是有嫌麻烦偷懒的成分在,但也确实是为了胤祺留些余地。

这也算是她投桃报李了吧。

安清知道这紫禁城的女子向来崇尚静雅嫣然,近来也听说了其他福晋的一些事

迹,但胤祺却从未要求她这些。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对她已经算是很包容了。

将心比心,她也不能对他苛求太过。

人非圣贤,都是有私心的,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她也没必要太过较真了。

而在这么个封建制度达到顶峰的时代,三妻四妾实属太正常不过了,安清早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就连她阿爹和大哥二哥也是有小妾通房的,更何况皇家了。

毕竟,他们可是向来把子嗣昌盛,看做是大清国祚绵长的象征。

说得更直白些,就连胤祺自己个也不是能完全做不了的主的。

自从穿过来后,安清很早就想清楚了,她对婚姻的要求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能找到一位相敬如宾的丈夫,已然是很难得了。

人总归不能什么都要的,上辈子她是个孤儿,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时候除了学业外,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相爱的人,和他有个家。

上大学后她谈了个男朋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对方知晓她的身世后很是心疼,并承诺大学毕业两人就结婚,给她一个家。

但谁知对方的家长得知她是孤儿后,死活不同意两人的事,甚至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男友一开始还能抗住压力,坚持要和她在一起。

但当他家里人放话,若是他执意和她结婚,他们将不在提供一切物质上的支持,包括房子车子,以及家里的一切资源。

安清并未太当回事,她本就不在意这些,总觉得两人有手有脚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但谁知男友却先妥协了,大学毕业前,他提了分手,然后就被家里人安排了相亲,娶了个门当户对,对他事业和前途都有帮助的老婆。

她那时就明白了,爱情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在涉及利益的时候,曾经海誓山盟的男友也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何必在对此做什么无谓的期待呢。

但幸运的是,这辈子她有家了,有了很爱她的家人,有了给她依靠的族人。

安清对如今这种状态还是相当满意的,她可以把胤祺当朋友、同事,甚至是亲人,但绝不会代入恋人的角度,用上辈子一个师姐的话说,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所以,当时赐婚后没多久她就知道了这后院有个刘佳氏很是受宠,五阿哥竟赶在

她这个福晋进门前匆忙地给对方请封了侧福晋,明显是在为她撑腰的意思,宠妾无疑了。

那会家里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忧,只有安清自个没太当回事,宠妾就宠妾呗,没有刘佳氏还总归有旁人,她争的从来不是这个。

若说是安清自己个,什么体不体面的,其实也不是这么重要,大不了关起门来过她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但她身后还有整个科左后旗,那她在这紫禁城里代表的就不能只是她自己,还代表着他们整个部落,和她阿爹阿娘哥哥们的面子,那就不一样了。

腰板该硬起来的时候必须要硬,否则丢的则是所有的脸面。

“既如此,那您今日又何必呢?”翠柳不解道。

既然要给爷留情面,在前院又何必和爷说那些话呢,多少还是伤感情的,且不如做足了不争不抢的样子,也好让对方愧疚几分。

安清却摇了摇头,人与人之间相处,不能一味地追求息事宁人,有时也要及时地摆出自己的底线,表明态度,否则长久下去,对方可能真的会忽视你所有的感受。

当然,这并不是说胤祺人不好,而这就是人性。

就像她之前同哥哥们说过的那样,无论到哪里她都会让自己过的好的。

在某种程度上,她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攘外必先安内,这对安清也是同一个道理。

此次的事,她给胤祺留了一定的余地,但同样也会要求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让她这个福晋在后宅之中的地位稳固下来。

这样她才能腾出手去做一些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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