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内所有大夫,都聚集到了怀济医馆。
那位被秋三刀踹飞出门,尔后又受到门外等医的孕夫们推搡质问的老大夫,此时已经自闭了,黑白相间的头发散乱,髯须打结,衣襟袍角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让守在他旁边的小徒弟心疼的直抹眼泪,一个劲的叫他喝点汤药压压惊。
崔闾很抱歉,人家那么尽心尽力的给自己看伤,用的药里还有非常贵重的舶来神液,说是能降低发热概率,阻断伤口感染,每年只有大海船一次的反程几率,能得到半酒壶的救命药,老大夫慷慨,见他岁数不小,又伤在了最易发热发炎的铁器下,直接不藏私的将珍藏药给他用了。
否则,按他这副刚养好没多久的身体,又伤在那等杀人后甩了血珠就入鞘的长刀下,简单发个热发个炎都是小事,不躺床上养个把月都好不了,哪还能这么裹了伤口,两三天就下地行走,各地方奔忙呢?
他心里感激,本意是想离开时给予一笔丰厚的报酬,万也没预料秋三刀会那么情绪上头的,对着一个年足以当他爷爷的老大夫动手,那一脚踹下去的力道,应该是伤到肺了,老大夫的嘴角都泅出了血渍,呼吸沉重,脸上表情痛苦,却硬忍着不愿意去休息,跟聚集到这里的其他大夫们一起,眼巴巴的望着李雁。
医者的执着,让他,包括从各家医馆赶来的大夫,都非常想要弄清楚男子有孕的真相。
可李雁说不出个真相,被这样一群求知若渴的,年足以当她长辈的大夫们围在中间,急的脸都白了,左右转着圈的在想怎么,或者该用什么词来回答他们的疑问。
崔闾拍拍她的背,鼓励道,“别着急,你说不出来,可以示范,那秋统领不是还晕着么?你刚刚不还说要替他看看?”
有毕衡坐镇,秋三刀的那些手下也知道现今不是能蛮横的时候,尤其在秋三刀喊出屠杀百姓欲灭口的话后,他们就知道,这一趟江州之行,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要么现在就绑了秋三刀回京,他们一起去皇帝跟前自首领罪,要么就是乖乖听毕衡的话,做些能够将功赎罪的事。
在北境时,秋三刀跟他们兄弟相称,处事有长辈领着,各衙门风评都不错,看着也算是个前途无量的,可没料调往京畿任职后,他这性情就一日日的变了,兄弟变成了上
下属,出门也爱讲排场,对女人,尤其是对纪百灵,简直没原则的跟随。
这次纪百灵出京办差,本来就不当是秋三刀这个御龙卫统领级别的人陪同,可他硬是去了皇帝面前,求了这趟差,兄弟们久憋京里也闷的慌,想着出门散散也好,于是跟出来的都是关系挺好的北境同乡,点出其中一两个,还能拐弯抹角的连上亲。
那出言规劝秋三刀冷静的,就是其中一个,散心散出个祸,也是他没料到的。
且就目前的事态发展,他们就不知道该跟谁拿主意,秋三刀躺了,按理该是纪百灵出列,然而她现在……算了,不提也罢。
李雁经崔闾提点,眼珠子就定向了躺尸中的秋三刀,那些大夫叫她讲男人孕子的医理,可她根本不懂医,所有蛊事的了解,都出于体内幼王蛊意念的提点,从小养到大的东西,已经可以做到心念相通了,否则也不可能叫纪百灵吃个那么大亏,还能造成梦里那样大的祸事。
幼王蛊被李雁催了出来,围观的所有大夫们登时齐齐往后退,秋三刀的属下们倒是想挤上前,奈何崔闾和毕衡早叫人把他们隔在了外面,他们只能垫起脚尖看向躺的一动不能动的秋三刀,手中长刀尽皆出鞘半寸,但有发现秋三刀在这里丢了命,他们就是拼着连累家人,也得替秋三刀将尸体抢回来。
李雁让吴方将秋三刀的衣服掀了,露出整个肚皮,然后将幼王蛊放进他的肚脐里,就见那小东西身子一拱,就钻了进去,所有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秋三刀则惯性抽搐了一下,人却是不知为何,一直没醒。
“王大夫,您上前面来。崔闾觑着李雁的表情,招手叫了被挤在外围的老大夫。
王石藤立即排开前面几人,捂着肚腹处一瘸一拐的靠近,就见李雁抬头冲他笑,龇出一口小白牙,“王爷爷,您伸手摸摸,看看他的肚子有什么变化?
王石藤现在可不敢再把这小姑娘当普通人了,忙弯腰谦虚又恭敬道,“哎哎,好好,小……李姑娘,这蛊……什么人都能养么?
崔闾在他医馆里看伤期间,他看这小姑娘乖巧可爱的,又了解了她遭过的祸事,便心生怜爱,每次来都会习惯性的掏块哄孙子的糖给她,因此,俩人处的还算友好愉快。
李雁歪了歪脑袋,思考着用词,“一般来讲
,是人都可以养……”
她话一出,那些大夫们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李雁,有心急的立刻追问,“那不一般呢?”
李雁奇怪的望了他一下,“不一般就是不能养啊!”
那人发现自己问错话了,一时脸也跟着红了,忙摇手修正话意,“老夫的意思是,养这东西有什么条件?”
李雁昂了一下,不确定道,“孤儿?没血亲?以及……不能结婚?”
所有人:……这是什么养蛊条件?是要天煞孤星的命格啊?
可李雁很认真的想了想,反手指向自己道,“我就是啊!所以我能养,嗯!”说完还特认真的点了下脑袋,这下子,再没有人追着她问了。
崔闾手握拳的掩着嘴唇咳了一下,这李雁心智退化,记忆偏差,可童年的晦暗阴影却埋了个深,虽答非所问,至少这一下子就堵了这些大夫们活泛的心。
城内男子把出喜脉,这种异相,怎么能不叫有钻研精神的大夫起心呢?个个都想知道怎么回事,个个也都在思考同一件事,以后各家各户,是不是都能减了不孕不育的风险?那些怪女人不能生,天天打老婆的,他们是不是可以转唤思路,叫他们自己生?反正谁生不是生?那他们药馆里的保胎药怕是不够了吧?
医者慈悲为怀,最是知道妇人身上的苦楚,他们可没有孩子生不出来,一定就是女人身上的问题的固有思想,说了多少次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遇到讲理的会听,遇到不讲理的反招一顿打,这下好了,有这好东西,以后看谁还敢说没有孩子就是谁的问题的话,谁想生谁生!
李雁被这伙人炙热的眼神,追的有点瑟缩,半躲到崔闾身后,嗫嚅着道,“我……我没撒谎哦!我说的都是真的。”
话音落,王大夫就跟着惊讶的叫了一声,“咦?这……这……”
李雁立马从崔闾身后跳了出来,眼神亮晶晶道,“王爷爷,你摸到了是不是?长出来了是不是?”
王石藤一脸震惊,大张着嘴,呀呀呀的最后道,“是,一个硬块,然后在顺着肚皮生长,跟……就跟……”
有心急的人在后头推他,“跟什么,你倒是说啊?”
王石藤回过身体,面对同行,“跟子宫一样,他的肚子里生出了跟子宫一样的包块。
”
李雁嘿嘿笑着将手伸出去,然后就见那没入秋三刀肚里的幼王蛊又回到了她的手里,她爱惜的摸了摸,亲了一口夸赞道,“干的好,嘻嘻,这下子,他保证再也滑不掉孩子了。”
崔闾低声问,“你干了什么?”
李雁眨眨眼,笑的一脸天真,“替他保胎,兼促进胎包生长啊!”
王石藤便问,“那其他人呢?也会像他一样在肚子里生宫包?”
李雁点点头,“一样的,只是他们没有经过我的调理,会生的比较慢,像秋统领这样的,就已经长的差不多了,算是稳生……”
顿了一下,李雁眼珠子乱转着接口道,“别的男人生完这一胎,胎包有几率跟着孩子一起滑出体外,以后也能恢复平常,跟从前一样,但是秋统领么,嘿嘿,他的胎包会永远留在体内,直至精血耗完不能生为止。”
那些被排挤在外的秋三刀属下,俱都脸色难看,怒瞪着李雁,“你怎么能这样?李雁,你别忘了,你也是我们北境出来的,秋统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么害他!”
李雁仗着有崔闾在身边,尖着嗓子叫,“我就是忘了,我只知道他杀了保护我的傀儡蛊,哼,你们如果同我是一个地方来的,就应该知道,这蛊的威力不是我瞎说的,你们肯定应该听过,或者至少有长辈跟你们说过,怎么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跟我说从前的事?你们不敢带我回去,或者,你们根本不敢叫我想起从前的事,你们在我和他之间,选择包庇他,就不要跟我讲交情,我呸!”
她骂完,立刻躲回崔闾身后,愤愤的揪着崔闾的袖子,小声问,“爷爷,我骂的好不好?有没有骂错话?”
崔闾闷笑了一声,夸她,“骂的好,没骂错,下次爷爷再教你些新词,遇到像现在这种情况的,你就这么骂他们,省得他们真拿你当傻子欺负。”
李雁把头点的拨浪鼓般,“嗯,我一定好好学,好好记,坏人,我骂死他们。”
被骂的一方齐齐抽了刀,却被那些求知若渴的大夫们齐齐喝止住了,“这里是药堂,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你们要闹事,麻烦出去好不好?我们还有问题没弄明白呢!”
说完,又扯着李雁追问,“其他人呢?李姑娘不能朝每个人身上都使……那个蛊吧?”
李雁忙
摇头“那不得把我宝宝累死啦?其他人不用叫他们疼两天宫包长两天就长成了之后安心等着孩子落地就好。”
又有大夫问“那要遇到不肯生的呢?”
李雁脸立即臭臭的“那就打了呗!”
有人点头“能打就行。”
李雁接话“能受得住疼就打受不住疼的就老实生吧!”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这是急性子的。
李雁眼一瞪“胎包生长的前三天就是打胎的最佳时机
崔闾在所有大夫认真记录李雁归理李雁说的意思时上前扬声宣布“三日前在内城或在临近内城的地方有受到过蛾虫入体的未行房者或一些未到年龄冲动的男孩子十日内请到这里来驱虫若错过了这个期限便再也驱不出了后果你们看到了回去跟那些仍不拿荆南蛊当回事的好好说说还有老夫在此也多嘴一句谁生孩子都是造福家门的善举若实在不好意思的在家里躲个一年半载的谁也挑不出谁的理都大老爷们这点生产的苦替女人吃吃也显得你们有担当况能有个从自己肚子里趴出来的种养着不得放一百二十个心?论血亲这不得嫡嫡嫡嫡亲啊?都回去好好想想反正这也才第一日腹疼还有两日时间思考思考真不想要的就自己个买药打了吧!”
说完不止崔闾愣了下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崔闾是奇怪这套论调自己怎么讲的这么熟练肯定是受那些论坛体影响了竟然觉得说的挺在理其他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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