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县洪水来得实在过分凶猛又突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萧煦同云端宁还尚来不及安顿好祁县的灾情,便即刻要马不停蹄地投身至宿县,助百姓重建家园。

只是大灾过后,重建家园又岂是易事?

伤病百姓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人人都在心如死灰里为自己的家人、亲友,赖以生存的屋舍、满载血汗的田地流泪。

只一夜之间,他们一无所有,生不如死却已然算是幸运。

好些人眼里无光,绝望心死,甚至连哭也不愿了。

“人定胜天,本王与各位同在,势必还一个崭新的宿县给大家。”

云端宁很少见萧煦这样认真,他语气很坚定,眼底盛着成百上千人的泪水,流转凝结,在兀自闪光。

他是在承诺。

她看到萧煦的承诺为这些人眼中镀了光彩,她看见他们停止哭泣,用一种固执、复杂、惊疑、痛苦的眼神,齐齐望向萧煦。

却唯独没有希望。

是以萧煦必须用实际行动,为他们带来希望。

他第一时间叫江守年和曹敬远为宿县的受灾百姓修建了栖流所,后又大量征派人手重修房屋、农田。人手不够时江守年,甚至有时一些事连他自己都亲力亲为。

白日开仓赈灾,奔忙至日暮,晚间点灯阅籍,完善治水之法。

自宿县洪水突发至今,萧煦已连着四日不曾安眠,未有一刻得闲。

纵使疲忙如此,他依旧不曾忽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渚安此次突如其来的洪灾,背后原因究竟是什么?

宿县与祁县的发水原因都如出一辙,同样是闸口开裂,堤坝塌陷。

临近两县几乎同时乃至同缘由发生水灾,这样诡异蹊跷的巧合,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此时萧煦房中案上正摆着一张淄顺河,一张松阳江堤坝的修建草图,江守年和云端宁分别一左一右地坐在他案前,三人都齐齐蹙眉盯着这图纸,半晌无言。

在一片静默里,还是萧煦出声打破僵局,抬首问道:“去岁这两县修堤之时,水修总督是何人?”

江守年想了想,脱口答道:“高善堂高大人,前不久已辞官还乡了。”

萧煦长指轻轻敲在案几上,不知在想什么,鹰眸隐约闪着暗芒:“若本王没记错,恒顺三十五年,就曾出过一桩总督修堤时贪墨修河公款,引发水患之事。”

“贪污?殿下是……怀疑高大人?绝无可能,他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江守年即刻辩驳起来,他情绪有些激动,接着道:“高大人为官三十载来清正廉明,恪尽职守,是有为的清官。”

“官服上补丁盖补丁也不舍得新置办一套的人,又如何可能会去贪污?”

萧煦面色平静,淡淡瞥他一眼,道:“本王并未给他定什么罪名,大人不必激动。”

“是……下官失态了。”

江守年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便只得无奈地梗着脖子别过脸去。

“前几日本王同王妃探讨过,建造堤防洪墙来‘堵’,都不适宜祁宿两县。是以眼下当务之急是疏通河道,将两县的水分洪引流入海。”

江守年心下了然,抬眼看向萧煦道:“那是要挖渠?”

萧煦微微颔首。

一旁沉思不语的云端宁在这时候接话:“分洪外也可用洪,水不必尽引江海里。”她指着案上图纸河道旁的一处地方,道:“此处是大片农田,将主流洪水引入海后,修建渠道,将余下洪水再引导至此,灌溉农田,变危为宝。”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新思路,云端宁此言一出,萧煦和江守年都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江守年又惊又喜,赞道:“王妃此言甚好,治水浇田一举两得,大有裨益啊!”

萧煦长睫遮掩住眸子的亮色,温声道:“可行。”

既然大体的想法都已成形,剩下的事便轻松多了,只需放手去干便好了。

这一番设想若是顺利实行,祁宿两县恢复往昔模样,百姓脱离苦厄便指日可待。

江守年这样一想便瞬时大有干劲,起身朝萧煦和云端宁拱了拱手,笑道:“余下的事,便放心交给下官。”

这话说完,他便急不可耐地弓着身默默退下了。

江守年这一走,云端宁才把方才想说但没说出口的话继续说了。

“殿下还漏了件事。”

萧煦闻言眼眸一定,略带疑惑地抬眼看她。

“那曹敬远,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萧煦一面将案上图纸折起来,一面低眉道:“公主觉得如何处置好?”

“自然依律处置。尸位素餐,渎职怠工,照长息例法该当如何?”

萧煦略一思忖,道:“轻则罚俸三月,重则降级或革职。”

云端宁轻嗤:“革职都算便宜他了。”

萧煦扫她一眼,无端记起那日她那凌厉的一脚。

他鹰眸染上笑意,声线喑哑:“公主再踹他两脚解解恨?”

云端宁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抬眼和他对视,抱着双臂幽幽道:“殿下是对羲和向他动手不满了?”

萧煦挑眉,“谈不上不满,只是这等事公主日后不必亲自动手,传出去也有损你的名声。”

云端宁闻言手轻轻抵在桌案上,含笑支颐看他,打趣道:“殿下言下之意是,这损的是羲和公主的名声,还是齐王妃的名声?”

萧煦叫她这眼神看得一滞,喉头滚动,侧眸移开视线。

“羲和公主即是齐王妃,并无不同。”

云端宁得寸进尺,搁在桌上的手顺势放下慵懒地撑在地上,倾身探头到他面前,又凑近了几分。

“那殿下那夜抢险之时,说的那句保护好自己,是对羲和公主还是齐王妃?”

萧煦垂眸,将她一张娇艳媚人的脸纳入眼中,黑眸在这张脸上逡巡了许久,久到云端宁这个主动挑衅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正当她欲要起身拉开距离时,萧煦蓦地用手中的图纸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颌,落入他眼中的就从她的脸变为她的一双凤眸。

他二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彼此呼吸都相互缠绵包裹着,云端宁甚至嗅到了萧煦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

云端宁对上萧煦的鹰眸,只觉得他这双眼睛同初见时很不一样。依旧眉眼冷峻狂狷,却并不骇人,反倒是……藏着些罕见的柔情。

他缓缓俯身,薄唇几乎要贴近云端宁的唇时,她蓦地一怔,旋即起身,抬手不轻不重地推开萧煦。

“殿下无事,羲和便不叨扰了。”

一面抚着鬓间金钗,一面一个旋身便朝门外走去。

萧煦唇角微翘,抬指触了触下颌尚残余的温意,方才她起身起得急,红唇蹭上了他的下颌。

云端宁面上虽是强装着一派云淡风轻,一跨出房门却是秀眉紧蹙,心下惊疑大骇。他怎的与往日不同了?照他心性不是应当克制自持,对她避之不及么?

怎反倒主动相迎……

这萧煦,发什么情?

*

曹府。

曹敬远拖着疲软不堪的身子,终于进了家门。

今夜不知为何突然起了狂风,天色也阴沉昏暗,冷得厉害。尤其他白日里在松阳江江边,叫凉风不停吹着,现下手脚都冰凉得发麻。

曹敬远被江守年看着在栖流所又是为灾民分粮又是照管伤病,好容易歇下片刻又叫萧煦喊去松阳江搭房修路,忙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将近亥时才回府。

他累得不想多言语一声,一脚踹开卧房的门,长靴一蹬就要上榻。正是此时,他迷瞪着眼不经意间一扫,便猛然瞥见不远处的黄花梨木椅上竟是正端坐着一人。

定睛一看,瞧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qshu.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