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话落,众人纷纷顺着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回头望去。
泛泛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扬声:“大伙儿看,这小兄弟到底是位俏郎君还是美娇娘呢?”
逢潭眸色一暗,她实在不愿跟常聿过多深究这些事。随即开口应道:“小娘子可愿与我合奏一曲?”
琵琶轴轻拧调弦,逢潭试了试音,美人媚眼如丝地向她娇俏一笑:“我们弹什么?”
逢潭右手滚揉推于弦间,泛音似鼓轻声滚动,舟入静江,泛起涟漪。
美人会心一笑,继而抬手与她附之。
琵琶与琴两声交映,时似微缕春风轻抚江面,柔和委婉;时似渔桨破水,浪花飞溅;
常聿靠在椅背,指节漫不经心地敲在桌沿。
他眸光幽幽看向台上,确如逢潭所说,她的底细,早就在第一次冒尖的时候被摸了个透彻。
朝廷命官苦寻多年的民间遗珠?
常聿以为不然。
如今,他更想听逢潭怎么说。
“……”
最后一节音止,琴音绕梁似舟过江面,飘渺悠长。台下掌声如潮,美人柔声自介:“奴家见云。”
逢潭思顿一霎,接而道:“在下隐日。”
美人被她逗乐:“期待与姑娘再奏。”
逢潭坐回常聿身边。
男人语带玩味:“贵人这是又给了微臣一个惊喜。”
逢潭道:“略有涉猎罢。弹来给大人作趣,足矣。”
最后一口羹汤下肚,蛮枝也与此同时带着供词画像寻来。
“大人,这是根据昨晚那人的口供,描绘出来的另外两人画像。”
接着他又道:“二位大人走后,新来的仵作依贵人的检点,重新又将其余三具尸体验了一遍....”
“结果如何?”
蛮枝看一眼逢潭,道:“与贵人临走时所说,完全符合。”
“每具尸体都被做了假。”
逢潭展开画像,将其中一幅拿在手中:“这……”
“画的是人吗?”
转而她又拿起另一幅,这下整个人更是面露难色。
这两幅画像中的人物:一个青面獠牙,似猛虎;一个宛如夜叉,像蜘蛛……
常聿:“……”
蛮枝:“……”
三人一时无人再说话,沉默是当下最直观的诠释。
“这人我认识啊!”
逢潭思绪回收的一息间,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悄然朝她伸来。
蛮枝见状出于下意识的本能,立马一个箭步过去,扼住那人手腕,斥道:“你干什么?!”
“小娘子,”那人衣冠不凡,手掌肌理细腻,没有一丝劳作的薄茧痕迹,看样子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你问我,我告诉你啊。”
逢潭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屏了一瞬呼吸,倏而她清亮的眸子深了几分,莞笑道:“真的吗?公子当真能帮我找到这两个人?”
那人闻言直拍胸脯:“小娘子若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一番,论这京城中,谁人不知我谢闻识的大名?”
常聿虎口轻轻摩挲杯身,蓦地冷嗤一声。
谢闻识使劲眨了两下眼,努力看清人是谁。
随即,他脸色倏然惊变,大着舌头道:“常、常聿?”
常聿懒洋洋道:“许久未见,不曾想世子殿下还是这副德行。”
“听闻晟王限了你三月不得踏出家门一步,眼下这是期限过了?”
谢闻识看一眼逢潭,转又看一眼常聿,道:“你是他的人?”
逢潭模棱两可道:“还真是巧了不成?二位公子竟都想与我认识?”
谢闻识闻言,嘴角忽然荡起微笑:“小娘子不知道他吧?”
逢潭顺着他道:“他是?”
“他啊,是宫里的内侍!那方面不行的~你跟着他哪有跟着哥哥我快活?”
谢闻识一把将逢潭捞起,冲坐着的人道:“常大人,只能说……作为男人,你还是差点。”
“……”
*
二楼房间,层层帷帐被人撩开。
女子褪去不合身量的侍卫装扮,现袭青莺纹枝云罗裙,一头青丝柔顺散下,垂至不堪一握的蛮腰后,浅施粉黛似出泥白莲,眉眼更是温婉清冷,极具脱俗的美意。
谢闻识顾不得两臂拥抱的美人,眼睛直定逢潭身上,他将房间其余人都一一遣退,唯留下他们两人。
谢闻识道:“小娘子不仅琴艺一绝,这姿容更是妙哉。”
见此景,逢潭倒也丝毫不见慌乱之意,她款款细步走到谢闻识身边坐下,美目往桌上摊着的画像示意。
谢闻识了然,很上道地向她说道:“真不知是哪家大人如此不怜香惜玉,放着这么一位容艺绝佳的美娇娘不好好养着,偏生让她出来做这种男人该做的活计。”
逢潭眼角瞬挂串串珠泪,难言道:“公子若是不帮我,只怕这次之后,我家大人会更加难为我了。”
谢闻识心疼的连连抚慰道:“本世子即说得,那自然是做得!小娘子莫要再掉眼泪了,看得人心疼。”
接着,他指着那幅青面獠牙的画像道:“他叫朱阿德,原先是我家府上的小厮。”
逢潭道:“那公子能否将他带来?”
“这……”谢闻识愧色地挠了挠头:“不太行啊。”
逢潭嗔道:“公子骗我?!”
谢闻识举起三指起誓:“苍天可见,哪能啊。”
“只是....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听管家说,他回老家去了。”
逢潭道:“他老家在哪?还回来吗?”
谢闻识理所当然道:“他一个下人,本世子干嘛要管这些?”
“……”
行吧。
逢潭又用指尖点了点另一个人:“他呢?”
谢闻识道:“见过,但不认识。”
逢潭拧眉:“什么时候,在哪儿见的?”
谢闻识:“就那会儿上楼的时候。”
逢潭几乎是在“那会”二字脱口的瞬间就站起身,提了步子准备往外走。
两幅画像都在自己手中,仅一眼的印象,也不知楼下的常聿能不能认出来。
她的步子逐渐焦躁,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手还未及摸上门,不曾想下一刻门便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险些弹到她脸上。
来人好似没有看见她,闷头直冲屋内谢闻识。
逢潭疾步下楼,与同时往楼上走的常聿在转角处撞了个满怀。
常聿瞧着她换了的装束,散意的挑了挑眉。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传来一声女人的痛彻:“谢闻识!你个混蛋!”
“你冷静一点!”
然而回答男人的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桌椅碰撞以及碗筷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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