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

姚令喜刚落塌,就唤她到近前,“我有些话,晚点再同你讲。你现在带上几个得力的,同山奈一道去经管诸位大人,记得让他们稍稍受些罪,分寸你自行把握。”

“嗯。”丹歌接过药碗,放在她手心里,怯生生地咬唇抬眸:“小姐,我做错事了么?你要把山奈留在身边?”

丹歌鼻头眼睛通红,巴巴望着她,像只可怜的红眼小兔子,姚令喜无奈又闹心,捧着药盅,认真思考半晌,咳嗽一声,十分严肃:

“好丹歌,帮我喝掉这碗苦死人的东西,我就一世只疼你一个!”

“我!”丹歌愣了一霎,噗嗤笑开,“我才不要!小姐最讨厌了!”

“哈哈哈!”姚令喜也是展颜大笑:“还不快去,找些薄毯,文房四宝也备上,指不定他们要用,至于晚膳,随便弄点汤饼即可——诶?”

说到汤饼,她忽然想起一桩事儿,“今儿个什么日子?”

“仲冬廿九。”

“那末后日就是腊月初一了?”姚令喜眼珠一转,“我记得曾许诺要在国公府设宴,酬谢七七那日助我一力的官眷小姐们。”

“都是些觊觎姑爷的莺莺燕燕,哪儿来的好命让你惦记。”丹歌浅浅尝了一口汤药,苦得五官瞬间错位。

药还烫嘴,她抓紧时间摸了把酸梅开剥,“谢公子说了,你养伤期间再渴也要少喝水,多吃梅,咱先顾好自个儿身子,这等小事,你就不要劳神,全交给徐姑姑就好。”

“机会难得,我可不想错过。”姚令喜没喝药,先捡了梅肉吃,一个主意悄然冒出来,所谓瞌睡有人递枕头,可不得干票大的,倘若能成事,河源军的军需、她的自由身、大哥哥的折功补过、太子殿下的政绩,就全都有着落了!

她喜不自胜,心下一盘大棋开始布局,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就见谢四悠哉哉走来,视线不紧不慢,落在她左手药碗里头。

他的目光约摸有某种神秘力量,姚令喜不自觉就捧药碗,往嘴里倒——

“咕!”

“咕咕咕!”

我叻个乖乖,不烫吗?丹歌人都傻了,待姚令喜一股脑把药灌完,瓷碗往小几子一扣,眸子流光溢彩,乖软求夸的模样,简直梦回六年前。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丹歌很想把姚令喜的脑子掏出来洗洗,很想跟她说姑爷已经掏心掏肺了,小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他,还有你嫁人了,嫁人了你知道吗!

可惜一句话没来得及出口,姚令喜先赶人——

“去罢去罢,别耽搁了。”

我敢走吗?丹歌死抠梅子肉,细蚊般碎碎念:“我走了,这些侍卫丫头,管得住你吗?先前换小衣的事儿我还没忘呢!”

撇撇嘴,她愣是没动。

恰在这时,侍卫在外头通传,谢朗来了。

“快请快请!”姚令喜赶忙把药碗翻过来摆正,擦净水渍,连同自己的钗环衣裳也一并开整,同时冲丹歌挤眉弄眼:去吧去吧,怎么还不走呢?

“好叭。”

谢家主是个勉强靠得住的,丹歌如是想着,便冲谢四揖揖手,拣了六个人,与山奈一道去了。

谢朗风风火火,踏步进来,亲见姚令喜倚在软塌,白殃殃的一张脸,直冲他笑,顿时脸色一沉,瞠目怒视谢四——

“你用睡圣散我不管,但是曼陀罗炼汁入血,何异于饮鸩止渴?你想害死小五吗?”

“曼什么来着?”姚令喜听得一脸茫然,“伯父?”

“小五你先别说话。”谢朗踢了张圆凳,背对谢四坐下,脸上满是忧心:

“你的伤口,是用桑线缝合,虽无须拆除,却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吸收化解,你现在用了曼陀罗汁,旁的麻·药一概不再作用,此药就要一直用到你痊愈。

还有当时事急,我是切开你的小腿骭骨用猛药,才吊住半条命,等到臭小子来救你,你浑身都是破绽你知道么?”

嗯,听得很清楚,但不是很明白。姚令喜瞅瞅谢四,又盯盯谢朗,小声音满是疑问:“故而?”

“故而你要保持这几乎不能动的样子,至少一两个月,”谢朗见她还是懵懵懂懂,脖子青筋都急暴了:“刺杀你的人死了吗?他为何行刺你搞明白了吗?还会有人再下黑手吗?你手没力气腿不能跑,贼人站你跟前都没法躲,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哦喔。”

侧歪着的脑袋,瞬间定格。

汗毛一根一根竖起,姚令喜慢慢抽一口冷气,腮帮鼓得像□□,心里呱呱呱,当场就想找个安全的石头缝先躲起来。

就躲四哥身后吧,绝对安全,她打眼一望——四哥黑着脸,阴郁得可怕。

糟糕!吓成这样,太给四哥丢脸了,于是啪一声拍响小几,姚令喜笑得五官乱飞:“诶呦没事没事。我身边总有人,哪儿那么容易被害,嘿嘿嘿,四哥既然选择用药,必定有万全之策嘛,是吧是吧!”

“你还指望他,”谢朗扭头恨他一眼,“你不是要去西北么?怎么,害了楚家姑娘不算完,小五你都下手坑,你见不得她好啊?!”

“我——”

“你什么你!”谢朗根本不给他机会解释,直接爆个猛料:“实话告诉你,楚家姑娘肚里头有了,现在是一尸两命,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不可能!”谢四瞬间立起:“我亲自瞧过!”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瞧出个啥。”谢朗嫌弃得不行,“苏木说你要走,我刚去看过,商陆说起未见月信,推测是体虚所致,但我细细查了脉,虽然极其微弱,却的的确确就是滑脉。”

“那,”谢四有些迟疑,“你告诉楚老爷子了?”

“怎么可能!”谢朗跳起来,照他脑门就是一招呼。

“你都快生生拖死人家姑娘了,孩子保不保得住还得两说,我怎么忍心跟老爷子讲?哦,恭喜楚老爷子,您家原本是要添丁加口,现在一口气要死俩喽,请务必提前筹备丧事,别忘了小口瓮棺哦!

你说我说得出口吗?”

“……”

谢四阴沉沉立着,一言不发。

姚令喜大概听明白了,自知没有插嘴的份儿,但还是忍不住偏袒谢四:“这事儿怪不得四哥,我时时都得他瞧着,他脱不开身。而且姑娘有孕,她家官人呢?不会只有楚老爷子一人在此吧?”

“我旁敲侧击问了。”谢朗转过一张还算和善的脸,“小姑娘没成亲。”

“那就是她自己的缘法了,未婚而有孕,亦是祸福自招,她自轻自贱,与我四哥——”

“小五。”谢四打断她,轻轻摇头:“女子不是自己想,就能有孕的。”

“额呜。”

失言了。姚令喜默默咬唇,老老实实不再开腔,心里却着实泄气:我也是女子,竟还不及四哥能体谅女儿家。

我不是也险些被章栽月害了么,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就认定是人姑娘的错。

烦人。她小脸皱成一团,说出口的话又收不回来,这一刻真是恨死自己。

“好好的。”谢四的手,不知何时落到她额头,“我哪儿都不去,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不去西北?”

“那你给人治吗?”

姚令喜和谢朗,同时发出灵魂拷问。

“不去,那边有苏木,尽够了。”揉揉姚令喜脑袋,转过头,谢四的回答依旧是:“不治。”

“我说你个小兔崽子!”谢朗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再摔地上踩上几脚。

“不就是拦了你一下吗?至于记恨人家到这种程度?”谢朗都要给他气死了,“小五咱也救活了,没耽误你什么事儿,怎么就说不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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