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坐落在丝绸之路的南道上,北方是黄沙遍野,不见人烟的图伦碛,南方就是高耸入云,绵延不断的昆仑雪山,两条大河自昆仑山脉奔涌而下,穿过于阗首都西山城,流入大漠,汇成“玉河”。丰水期时的玉河奔涌沙漠而过,汇入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城的“赤河”之中。枯水期便只有干涸的河床和沙漠。
神龙三年的春日,洛北自龟兹出发,顺着玉河河岸逆流而上,穿过荒芜人烟的图伦碛,前往于阗赴任。他这次除却自己的二十八骑亲兵之外,还带了三十人的骑队,驼马队在他身后绵延得极长。
巴彦临时作为掌旗官一骑当先,呼啸的春风吹动他所高举的那面火红旗帜,上面高高地书着几行飞扬的大字:
“云麾将军,左骁卫中郎将,检校安西都护府司马,充于阗军镇守使洛北。”
洛北跳下马,弯腰从河滩上捡起一块石头,擦了擦,转手递给吴钩:“都说于阗盛产玉石,甚至随手就可以在河岸上捡到美玉。但我怎么看这些顽石也和美玉相差甚远。”
“公子爷。”吴钩哈哈大笑,“丝路上往来的不少商旅就指着这些玉石发财,若是被公子这样随手一捡就捡到了美玉,那些商人们何必再花大力气从于阗人手中收购呢?”
洛北也随他一起笑了。他转过头去,叫他的掌旗官:“巴彦,把旗帜收起来,命大家就地驻扎吧。前面就是于阗王城了。”
“是,将军。”巴彦低声应下,转头去招呼骑队驻扎修整。
洛北的亲兵们早就习惯了随军旅行,手脚麻利地支起营帐,架起大锅。
两个新雇来的随军的厨师往锅里舀了几勺河水,往里倒入粟米,又从骆驼背上卸下肉干和馕饼,烧得热热的,正要分给众人。一只金雕呼啸而过,丢下了一只岩羊。
“将军!你的金雕来给我们加餐来了!”阿拔思乐滋滋地抓起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岩羊,“这小东西真是通人性啊,知道我们在沙漠里待得太久,肚子里没有油水。”
“这不是来得正好。”洛北叫厨师把岩羊就地收拾了,熬成羊汤。自己则借着分羊汤的机会,在营地中来回穿梭。他眼见众人虽然风尘仆仆,但人人精神昂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才放下心来。
他从龟兹出发前,郭元振特地把他叫到身边,对他耳提面命,叮嘱他如今要独掌一军了,要把该有的架子做起来。不要再像从前当参军和县令的时候那样,一人一骑,独来独往了。
“要是你实在没钱雇佣奴婢,我可以送你两个。”郭元振摸了摸下巴的短须,露出和之前一样别无二致的玩味笑容:“上回有人送了我两个美貌的胡姬,我还没空去看呢。你要是有空,不妨去见见,要是合心意,就替我收下吧。”
“大帅说笑了。”洛北哑然失笑。时人以役使奴婢为寻常事,便是中产之家,也能使奴唤婢。朋友之间互赠奴婢更是风雅之事。但他自己并不喜欢这样:“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添人围绕。不过,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
洛北在碎叶城中挑选一番,才组成这支五十人的骑队。奈何时不凑巧,他们穿过图伦碛时偏偏遇上春季的大风,一连十来天,沙尘不断,还差点遇到了沙暴。洛北殚精竭虑,想尽了办法,才把这五十来号人全须全尾地带出沙漠。
“公子。”巴彦吃完了饭,拿袖子擦了擦嘴,抱起那支大旗,来到洛北身边,“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洛北看了看远处的于阗王城,“我们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贸然入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按照规矩,应当派出使节前去通报才是。”
“我去吧,公子。”阿拔思听到此话,忙过来请命,“我的母家出身于阗,我也会说于阗话的。”
“哎,这样的事情,应该让掌旗官去嘛。”巴彦拍了拍手中的旗杆,“我穿好盔甲,威风凛凛地去。”
洛北赏给他们一人一个爆栗:“我们是去通报,不是去耀武扬威的,穿什么盔甲?还有,这样能凑热闹的好事儿,你们怎么就想着自己?”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也要去。你们俩都去换身平民的衣裳,叫上吴先生,和我走。”
于阗王城西山城在山间一片平原上。河水如一条玉带环绕城市,两岸桑树成林,山下农田遍地。但今日于阗王并不在王宫之中,他带着自己的子孙们出门礼佛去了。
玉河和缓,滋养着于阗境内数个城池。于阗百姓多以农耕和桑蚕为业,生活安定平稳。他们举止文雅,谈吐流利,平日以歌舞乐曲自娱,遇到节庆,便涌入佛寺,供奉香花礼敬神佛。
洛北只好递出自己的名帖,又加了些碎银给了宫门守卫:“我有要事要求见于阗王,还要麻烦大哥等殿下回来之后代我通报一声。若是殿下要寻我,不妨到集市中去寻。”
那守卫并不认得汉字,只将名帖揣在怀里:“小兄弟你放心,一句话的事情,就算不看在银子份上,我也会帮忙的。”
“既然于阗王不在王宫中,我们倒是有些时间可以把西山城游览一番。”洛北笑道,“我看那家酒肆生意不错,走,去坐下。”
酒肆掌柜是个身高体健的老板娘,一身粗绸的长裙,衣袖用发带系得紧紧的,正是个干练模样。
于阗地处交通要道,向东是大唐,向西是西域,向南翻越雪山就是吐蕃和天竺,自古以来便是商旅云集的繁华胜地。本朝也不例外。
老板娘在集市里练出一番识人的本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几人,见他们身着汉家服色,就笑意盈盈地以一口流利的汉话与他们搭讪:“诸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吴钩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吃饭,把你们这儿有名的酒菜都给我上一遍。”
“得嘞,这就给您准备。”老板娘收了银子,笑得越发灿烂,不一会儿又端着一只陶瓶,亲自给他们斟酒:“几位旅途辛苦了,这里是小店特制的桑葚酒,请几位品评。”
洛北道:“多谢老板娘了,我看你们这城里桑树极多,可都是为了养蚕缫丝种植的?”
“公子不知道,这桑树对我们于阗人来说,可是个宝贝。”老板娘掰着手指头和他们数:“桑树根系发达,可以巩固水土,桑果可以食用,桑皮可以做纸,桑叶可以养蚕。最后一项最重要了。我知道,对你们汉人来说,丝绸是处处可见的,但在西域,只有我们于阗人会养蚕缫丝。”
老板娘说完话,便转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馕饼、烤包子、烧羊肉......各色美食摆了一桌,此地香料易得,这些菜肴上都洒了孜然和椒盐,引得人食指大动。阿拔思和巴彦早就忍不住口水,当即开口大嚼特嚼起来。
正在他们吃饭之时,酒肆外间传来一阵吵人的喧闹。洛北立刻望了过去,只见两三个穿着大唐赤色军服的青年,手中拿着白刃长刀,与一众客商起了冲突。
洛北搁下筷子,要往那边去看,却被老板娘挡住:“公子,没什么好看的。几个醉汉闹事罢了。你吃你的,你吃你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qsh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