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姬花青和寇传维达成合作,之后的两日姬花青都是一早就去和寇传维等人商议,晚上很晚才回到住处,如此早出晚归,雨馀凉见姬花青一面都难。
初夏时节,白日漫漫,这日雨馀凉正百无聊奈之时,忽见瑚庄管家邹仕领着十多个少年走进院中。
雨馀凉认得邹仕,知道他与夏篁一样,是寇传维亲近的下属。雨馀凉不知来者何意,忙起身出来相迎。
邹仕对雨馀凉草草行了个礼,道:“雨少侠。”
雨馀凉还礼道:“邹管家好。”
邹仕道:“雨少侠,我们庄主听闻少侠年纪轻轻就已武艺不俗,这几日庄主有要事缠身,怕弟子们懈怠了武艺,想请雨少侠与我们瑚庄的弟子以武会友,交流交流习武经验。”说着把手一伸,将雨馀凉的目光引向身后站着的五六个少年,“他们都与雨少侠差不多年纪,雨少侠出手时不必客气,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
邹仕的这番话听得雨馀凉有些怔愣,什么“年纪轻轻就武艺不俗”、“天外有天”这种话让他感到脸红,要他和这些瑚庄弟子切磋什么的,雨馀凉不知道是姬花青的意思还是怎么回事,他正准备追问时,邹仕已对雨馀凉微一躬身,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说毕便转身离开,不再回头,只留下十几名瑚庄弟子留在原地。
雨馀凉朝邹仕离开的方向踏出一步,想要问个清楚,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雨少侠,邹管家很忙的,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就可以了。”
雨馀凉回头,开口说话的弟子正是寇传维的大弟子边潇,边潇身后站着的则是他的师弟们,这些弟子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衣青裤,衣袖挽起,裤脚用绑腿扎紧。
边潇等瑚庄弟子早就知道了雨馀凉的名字,待他们一一向雨馀凉介绍完自己后,雨馀凉道:“各位怎么突然过来……”
边潇大剌剌道:“是师父让我们来的啦,雨少侠,那个穿黑衣衫的姐姐,是你的师父么?”
雨馀凉道:“呃……她确是在教我武功。”他倒不介意别人说姬花青是自己师父,可姬花青不愿,其间原委解释起来挺麻烦,雨馀凉便答得模糊。
边潇扭头对旁边的师弟道:“看,我就说她是雨少侠的师父吧,你们还说不可能呢。”他复又转头看向雨馀凉,道:“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师父,温温柔柔的,跟我们的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雨馀凉心想,花青前辈待人的确是很温柔。他又想起前几天晚上,姬花青似乎有些对自己发了火,这两天又总是不见姬花青,雨馀凉心情便有些沉郁。
边潇没有察觉提起姬花青后雨馀凉略微消解的笑容,对雨馀凉道:“我们这些师父啊,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徒弟闲下来,变着法地给我们找事情做。可他们最近很忙,根本就没空来看我们。雨少侠,我说这些的意思你明白吗?”一边说一边朝雨馀凉不断眨眼。
雨馀凉看着边潇突然凑近的脸,有些怔愣。
边潇一手拍在自己额头上,道:“真是个老实人,我的意思就是说,既然咱们的师父都不在,那我们想怎么‘交流经验’就怎么‘交流经验’喽。”
雨馀凉道:“是,师父们不在,我们下手便轻些。”
边潇哈哈笑出声,道:“雨兄,说你老实你还真老实!”他倏然收了声音,悄声道:“我们比试采蘑菇,掏鸟蛋!”
雨馀凉险些呛到:“这……你师父发现怎么办?”他倒不担心被姬花青发现,姬花青的教学风格极其散漫,情绪也很稳定,并不像谷州刀派的师父辜俊愿那般对弟子严加管教,依姬花青的性子,就算她发现自己摸鱼,也不会说什么。寇传维就不一样了,雨馀凉还记得那天刚潜入瑚庄时,寇传维扇自己徒弟耳光的情形。
雨馀凉发现,姬花青不仅对他是这般,在很多事上,姬花青都是懒懒的,兴趣索然的。
只有在朝一个目的前进时,姬花青眼中才会表现出热切,雨馀凉知道,那个目的便是姬花青将要在临蓟做的事。
她打算在临蓟做什么呢?姬花青什么都不肯跟他说,他曾数次隐晦地向姬花青打探过,但姬花青皆是缄口不言。
这次也是一样,说跟寇传维合作就合作,一点征兆都没有,明明不久前还说要给玄同教的覃护法和尹长老找解药,然后救他们出去,可如今覃尹二人还关在瑚庄地牢中。
雨馀凉心中一动,姬花青突然改变主意跟寇传维合作,跟她将要在临蓟做的事有关吗?
边潇笑道:“师父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在他自己的事上,哪能分出神来管我们?这次叫我们相互切磋学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过会他自己说不定都忘了,但邹管家总是把师父的每一句话都认真执行。”
雨馀凉还是不放心,毕竟现在寇传维跟姬花青是合作关系,雨馀凉担心自己捅出什么篓子,他是和姬花青一起来的,若是寇传维不高兴他雨馀凉,影响了姬花青的计划就不好了。于是道:“边兄,这不妥吧?”
边潇笑道:“什么妥不妥的?我跟着师父习武十年了,你还能有我了解我师父?”
旁边一名瑚庄弟子道:“大师兄,他不去就算了,再等一会去摘,蘑菇都没那么好吃了。”
雨馀凉找不到话反驳边潇,也不好拂了后者的意。再者,若被庄子里的人看见他没跟边潇等人在一起,到时候问起来自己反而不好回答,于是只得跟着边潇等人去。
瑚庄是一座山庄,顾名思义,是建在山上的庄子,山庄外便是茂密的山林,林中长了不少菌菇。
雨馀凉看着瑚庄的这些弟子们打打闹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谷州刀派时的日子。
晚上雨馀凉听到姬花青所住的屋子房门声响,知道是姬花青回来了,于是从自己屋子走出,来到姬花青房间,跟姬花青提起白天边潇等瑚庄弟子的事。
姬花青一边在架上的盆中洗手,一边听雨馀凉说完,道:“什么?寇传维已经派人来找过你了?”
雨馀凉听姬花青这么说,这才知姬花青也不知情。
又听姬花青道:“这件事,他的确跟我提过,我当时只道他是随口一说。馀凉,你若不想这样,我明日就去跟寇传维说,让他把徒弟叫回去。”
雨馀凉觉得他跟这些瑚庄弟子尤其是边潇倒是好相处,反正在瑚庄闲得无事,雨馀凉也乐得跟他们一起,于是道:“不用了花青前辈,我觉得切磋一下蛮好的。”
姬花青闻言,将手上的水甩了两甩,盯着雨馀凉看了一会。雨馀凉感到有些不自然,只听姬花青道:“你变了,如今竟喜欢上与人比武了。”
雨馀凉讪讪笑笑,道:“只是想着正好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
之后的两天,雨馀凉都和边潇等瑚庄弟子在采蘑菇、掏鸟蛋、打山鸡中度过。
又过了两天,其他弟子渐渐不来了,就只有边潇继续来找雨馀凉。
边潇十分自来熟,和雨馀凉年纪相仿,且态度极是亲和,雨馀凉对他也颇有好感。这日午后,二人一同坐在庄中湖畔的树荫下乘凉。
这个时候庄子里的人大都午休去了,到处都静悄悄的,一旁的石榴花在明媚的阳光下开得如火如荼,烈烈如焚。
雨馀凉问边潇:“边师兄,你可知道你师父和花……我师父这几天都在谈些什么吗?”
边潇道:“不知道。除了我师父,夏先生和巴先生也和他们一起。”
雨馀凉心中一突,道:“那位夏先生是不是叫做夏篁?”
边潇道:“是啊。”
雨馀凉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道:“这位夏篁先生,是什么来头?”
边潇没注意雨馀凉这些小动作,仰头道:“夏先生是我师父的老下属了,差不多在我拜入瑚庄门下时他就在替师父做事。”
雨馀凉道:“他可是来自蛮疆?”
边潇摇头道:“他不是蛮人。”边潇顿了顿,“不过巴先生倒是来自蛮疆。”
雨馀凉有些迫促道:“难道说,夏篁的蛊术是习自巴琅?”他有些激动,这句话倒不像是在跟边潇说,而是在自言自语。
边潇看向雨馀凉道:“咦?你怎知道夏先生会蛊术?”
雨馀凉自然不可能将夏篁与雨休的事说给边潇,也不会说自己其实认识夏篁,于是道:“我和……我刚来瑚庄时,听人说起过。”他一开始本想说“我和花青前辈刚来瑚庄时”,但这样一来,边潇可能要追问他为何要叫自己的师父为“前辈”,其中原委复杂,雨馀凉自己也解释不清。但雨馀凉又不愿继续背着姬花青在别人面前称她为“师父”,便直接说自己刚来瑚庄时如何如何。
边潇道:“嗯,是了,你师父和我师父合作,肯定要知道对方都会些什么技能。没错,夏先生的蛊术,是习自于巴先生。”
雨馀凉又问:“那位巴先生,又是多久来瑚庄的?”
边潇望天,思索道:“来了有……五六年了吧。”
雨馀凉道:“关于这位巴先生,边兄可还知道些什么?”
边潇想了又想,道:“嗯……我只知道他是蛮人,约莫六年前被师父招揽进瑚庄成了门客,夏先生常向他请教蛊术,除此之外,其他的我就都不清楚了。”
雨馀凉道:“你可知他是来自蛮疆哪个部族的?”
边潇道:“蛮疆的部族又多又杂,我们师父大概都不知道他是哪个部族的。”
这倒是事实。雨馀凉也知道,蛮疆的一个部族假设哪天起了内讧,很快就会散成数个部族,而没过多久,这些部族可能又会和其他部族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部族,所以边潇在这个问题上应当没有隐瞒。
饶是如此,雨馀凉也不认为边潇跟他说的全是实话,毕竟对瑚庄来说,他雨馀凉终究是外人。
雨馀凉心眼本就不算少,在谷州刀派时就是如此,只是看上去有些傻气,不过他提防边潇倒确实是多此一举了,实际上,边潇这个瑚庄大弟子性子天真直率,雨馀凉问了这么多,他都是坦诚地一一回答,说不知道的也确实是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去深究雨馀凉为什么要问这些。
两人看向湖的方向,一时无话。初夏无风的湖面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澜,炙热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偶尔一阵极细微的风从湖面吹来,拂在人脸上都是热热的。
雨馀凉忽然道:“边兄,你师父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料边潇的语气也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道:“不是。师父从前也很严厉,但对我们还是有些温情的。可是最近几年……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是觉得他变得越发……越发……”边潇想了很久,“越发,嗯……冷漠了?其实,说冷漠似乎也不准确,就是感到他越来越不在意我们,而只在意自己的事了。”
雨馀凉本也是随口一问,听边潇这么说,想起姬花青对自己的态度,竟与边潇产生了十足的共鸣。雨馀凉叹了口气,道:“有时觉得身边的长辈突然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长辈了。”他说这句话时,亦想到了雨休。雨休与夏篁搭上桥后很久,他都还蒙在鼓里。
雨休和姬花青一样,什么都不跟他说。
雨馀凉自嘲地笑笑,“或许他们本就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只不过面对我们时一直戴着面具。”
雨馀凉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边潇,边潇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次师父将玄同教的那两人抓起来,我是一点都看不懂。”
雨馀凉听边潇提到覃七霄和尹敕,抬起头来看着他。
边潇苦笑道:“我毕竟是瑚庄大弟子,瑚庄与玄同教有渊源,我也是知道的。”在边潇的认知中,现在雨馀凉与瑚庄是同盟关系,所以瑚庄与玄同教隐秘的关系,也毫无顾忌地在雨馀凉面前说了出来,“说实话,我感到十分不安,我担心师父此举会给瑚庄带来祸事,可我们这些弟子的提议,眼下师父都听不进去。”
边潇垂下眼睑:“我是真的很担心师父,也担心瑚庄,他们总说如今玄同教式微,不必忌惮,可那毕竟是魔教啊,魔教血洗不服从他们的门派帮会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要是师父没有把玄同教的那两个人抓起来就好了,但好在师父还是没将他们杀了,若他们死在瑚庄,这件事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雨馀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而跳,一个疯狂的想法蹿上他的脑海,他道:“若是玄同教的那两人活着从瑚庄出去,瑚庄和你师父是不是就都不会遭殃了?”
边潇道:“至少不是必死无疑了。可师父不仅没有放了他们的意思,还给他们下了毒,那毒是我们瑚庄特有,中毒之人不仅内力全失且口渴无比,四十九日后便会毒发身亡。若不在前三十日内服下解药,之后就算再服解药也无济于事了。”
雨馀凉道:“假如,假如我们能拿到解药,给他们服下后再放他们出去……”
雨馀凉跟覃七霄和尹敕并不熟悉,只是姬花青答应了要放他们出去转头就背叛这二人的行为如鱼刺一般梗在雨馀凉的喉头,雨馀凉心想,偷偷将这二人放了,不仅没有对覃尹二人背信弃义,之后他再找个时间将自己做的一切告诉姬花青,对姬花青应当也没什么大碍。
半年之前,若他早就知道雨休在和夏篁往来,若那个时候就阻止了雨休,现下他是不是还和雨休安稳平静地生活在谷州?
这次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干等到事情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姬花青若发怒,她的怒火就由自己一力承担。
边潇听了雨馀凉的话,反应过来后心脏也逐渐鼓噪起来,就在这时,边潇的眼睛忽然一亮,向远处叫道:“碧桃,碧桃!”
雨馀凉见边潇脸上露出极开心的神色,也往前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碧色半袖,芽黄衫裙的姑娘正往前走,听见边潇的声音后,变了行进方向,分花拂柳往他们这边折来。
等这姑娘走近,雨馀凉看清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碧黄衣衫式样与瑚庄内其他丫鬟侍女一般无二。
边潇向雨馀凉笑呵呵地介绍:“雨兄,这位是碧桃,我师父的剑侍,武功比我好。”雨馀凉见边潇脸上容光焕发,默默在心里揣测二人的关系。
边潇向碧桃介绍道:“这就是几天前来到庄内的那位雨馀凉兄弟。”
碧桃对雨馀凉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她的眼光在雨馀凉身上转了一圈,对边潇道:“庄主这几日无暇课徒,要你们和雨少侠多切磋演练,相互学习。可我瞧你们不像在切磋的样子。”
边潇道:“我好不容易等到师父不空这么个放松的机会,哪还能练习武功呢?”
碧桃道:“你身为大师兄,一点都没带个好头,怪不得我看刁了了他们这两天都过午了房门还紧闭着,不用猜都知道是在睡大觉。”
刁了了就是边潇那名刁姓师弟的大名。
边潇笑道:“武功都是平日积累,哪里是与别人切磋几场就能提升的?刁师弟他们平日练功很是辛苦,让他们休息休息又怎么了?好碧桃,你快别告诉师父。”他虽这么说,但看他表情,却没有一点担心碧桃会将这事说出去的样子。
碧桃淡淡道:“我是庄主的剑侍,直接听命于庄主,你只是庄主的徒弟,你觉得我会站在谁的一边?”
边潇乐呵呵道:“常言道师徒一心,碧桃,你站在我这边,也等于是和我师父站在一边啦。”
碧桃不理他油嘴滑舌,对雨馀凉施了一礼转身待走,边潇忽然叫住她:“等等碧桃,我有一件事问你。”
碧桃停住脚下步子,过了一会才微微朝边潇所在的方向转动脖颈。
边潇往前凑上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毒’的解药放在哪里?”
碧桃闻言立马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呃……”雨馀凉忐忑地看向碧桃,觉得边潇有些过于大条了。
先前雨馀凉试探地说出了盗药救人的提议,还没有得到边潇的回复就来了其他人,雨馀凉尚且不知道边潇对自己这个提议是个什么态度,正要等碧桃离开后向边潇问个明白,不想边潇直接向碧桃问起了解药的所在。
这是随便能说的么?
边潇看向不断对他使眼色的雨馀凉,道:“放心,碧桃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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