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回去!”迟帘占理不饶人。
“好好好,我放。”陈子轻讨好地捧着碗放回原来的地方——迟帘眼皮底下。
迟帘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他气得眼尾都泛上了生理性的红,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吃饭的时候不能生气,对肠胃不好,你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坨了。”陈子轻说着就拿起自己碗上的筷子伸到碗里,自顾自地吃起了剩下的面条。
迟帘抱着胳膊坐回去,一声不响地踹他椅子腿,在他被送到嘴边的一口面糊到下巴扭头看过来时,吊着眼角冷笑:“顾知之,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陈子轻茫然:“啊?”
迟帘见他这呆样就来气,一会犯花痴,一会卖力做绿茶,一会爱惨了老子,一会又嫌老子的口水,不是分裂症是什么。
不对,也有可能是种手段。
迟帘恍然地眯起眼睛,顾知之在哪进修的钓鱼技巧,为了钓到他这条金鱼,不断改进变幻莫测。
他年少轻狂,会在男人的尊严受到诋毁时本能的挑起情绪,顾知之借此成功吸引他的注意,不然他怎么会被牵动思路在意对方把碗捧开这点小事,昏了头了,他还在这家伙面前自称“哥哥”。
都是套路。
操。
迟帘上当了,中计了,一张脸青红交加,现在拉椅子走人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搞笑,他咬牙咽下这口血,含恨吃面条。
旁边传来陈子轻惊愕的声音:“你左手也能吃饭?”
迟帘后知后觉自己用左手拿的筷子,他嚣张不屑,口气冲得要死:“怎么,老子两只手都可以。”
陈子轻怔了怔,对他一笑:“好厉害啊。”
迟帘咬面条的动作顿了顿,这土包子怎么好像跟平时笑得不一样,他的心底一闪而过古怪:“厉害个屁。”
“是真的厉害。”陈子轻不吃了,只望着迟帘吃。
迟帘如鲠在喉难以下咽:“你他妈能不能收敛一点,你那眼神是不是要烫死老子?”
陈子轻满脸抱歉:“对不起,我不看你了,你吃你的。”
话这么说,视线却没挪开分毫。
迟帘吃不下去了,他侧身面向花痴病发作的黑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啊。”陈子轻把筷子递到他左手边,“你还没吃完。”
迟帘将筷子丢桌上:“没想干什么?你的表情你的脸上都他妈写着想让我干
你,你跟我
说你没想干什么?
“哦,不止,还想摸我左手。他把左手伸过去,在陈子轻面前晃了一圈,“做梦。
尾音在唇边要掉不掉,左手就被抓住了。
迟帘一愣。
陈子轻也愣了下,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嘴角轻抽,默默放开迟帘的左手。
气氛他妈的尴尬得要命。
迟帘满脑子都是,他的左手不干净了,脏了。
陈子轻呆呆坐着。
迟帘抽几张湿纸巾擦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他把擦过的湿纸巾全扔在陈子轻面前的桌上。
陈子轻没反应,迟帘不信他在难为情不好意思,肯定又是套路,老子不会再中招。
迟帘散发着酒精味的手拿起手机,解锁上游戏,又退出来:“顾知之,你抓我手了,我说你什么了吗,你就这死德性。
陈子轻哭丧着脸:“我让你更讨厌我了。
迟帘噎了一瞬,兴味地戳他心窝:“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再往我身上用你学来的下三滥的招儿,我会看到你就反胃,在你被一中其他人欺负的时候带头拍手,让你后悔遇见我。
陈子轻无力反驳,他用手捂住脸抵着桌沿。
迟帘在口袋里摸出那根棒棒糖吃上,坐长途火车回来没怎么歇还要被顾知之刺激,心脏受不了,今晚是没法玩通宵了,一会狐朋狗友们来了就跟他们说声,让他们零点前撤。
“我不想哥哥讨厌我,可我好像总是……我太笨了……
陈子轻闷闷地说着,迟帘让他坐起来,伸着胳膊给他看自己的鸡皮疙瘩。
“你天生这么白吗?陈子轻装作看不见他的鸡皮疙瘩,好奇他的肤色,“死了一天的尸体都没你白。
迟帘:“……
他嘎嘣咬碎棒棒糖,抽出小棍扔在碗里:“你能不能别张口就放屁,你见过死了一天的尸体吗你就这么说。
陈子轻说:“见过啊。
迟帘猛地把胳膊撤回去:“顾知之!
“不是要吓你的,你别怕,死人一点也不恐怖,就是一具尸体而已。陈子轻哄着。
效果适得其反,迟帘浑身发毛,他觉得自己很无助,他妈的,明天就让佣人留宿别走了,这个家只有他跟瞎几把乱扯的顾知之会要他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迟帘桌底下的脚踢他:“去开门。
“你去吧,我把碗筷收去厨房洗了。陈子轻不等迟
帘阻止就把两人的碗筷一收,端去厨房拉上了玻璃门。
迟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朋友非富即贵,他和他们见了面聊不到一块儿去,想想就很尬。陈子轻在水池边放水。
不见又不行。
况且见了,说明迟帘要让朋友们知道他这号人,让他进自己的圈子,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
现在他就祈祷,迟帘的朋友里没人熟悉那两位风云人物,三人最好各有各的圈子,千万别扯到一块儿去。
因为他要花光心思追到迟帘,谈一段恋爱,想甜就得投入进去,秀恩爱是免不了的。
迟帘年纪小不复杂,不像嘴上说的那么讨厌他,接下来他们会继续朝夕相处,他要每天做总结,随机应变。
陈子轻咨询了账户积分,几百能做什么,买药给迟帘吃,生米煮成熟饭?会遭天谴使不得,他快速刷碗,寻思尽快让迟帘带他去见家长——奶奶。
玻璃门哗啦被拉开,陈子轻条件反射地回头。
几个少年凑在门口往里探头,新奇的目光向他投来,他们窃窃私语几句就回到客厅。
“帘哥,他都不和我们打招呼,看到也像没看到一样,排场挺大。”
迟帘本不想管理会,但他想嘲笑顾知之在厨房当丑媳妇,他把手中的小拉环一丢,扣着一罐饮料站起来,一副要去干架的架势。
“算了算,帘哥,我们没生气,就是随便说说。”
“犯不着为那么个人动肝火,咱开游戏吧,开开开,现在就开!”
“帘哥,你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把人打进医院了,你奶奶那头可咋办……帘哥——”
“天啦,我不敢看了,我还是个小孩,我好怕。”
“堃哥,你快劝劝帘哥,堃哥,别管你的小仙女了,先管管你发小啊!”
“鬼叫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个的都是戏精,搁这儿演上了。”孟一堃给了叫得最欢的几位一人一脚,他大步追上迟帘,手臂搭上去揽着,“做做样子?”
“做个屁样子。”迟帘喝口饮料,咔嚓捏扁,“不给我兄弟们面子,就是看不起我。”
孟一堃说:“那我给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在那候着。”
“不用。”迟帘脚步不停。
“都不给人送医?”孟一堃拍他肩膀,“那你这有些狠了,对着个茶基佬,何必这么大火气。”
迟帘一言不发地打开厨房门进去,把孟一堃拦在外面。
陈子
轻擦着台子上的水看迟帘:“你怎么……我做错什么事让哥哥不高兴了?”
迟帘手中加力饮料蹦溅出来他抬着张冷掉渣的帅脸:“我几个兄弟来看你你什么态度?不会叫人吗?”
陈子轻眨眼。
迟帘扫了扫厨房贤惠的丑媳妇拿着布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挺像那么回事。
“顾知之你要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位置我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我认得清。”陈子轻小声解释“我听你的话啊我想对你的朋友问好可是你没让我说我就不说我也想挥手你没让我做事我就不做我都听你的了。”
迟帘的心跳漏了半拍。
顾知之表现出来的样子像家里小宠物认生
迟帘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抵触这种想法他怕是心律不齐今晚睡前就做个心电图。
“出来。”迟帘道。
陈子轻把布搓搓洗洗拧干铺在台子上垂头走到他身边:“迟帘。”
迟帘下意识:“嗯。”
“第二次了以后别让我听到你叫我名字。”他的脸很臭“不然我听一次揍你一次。”
陈子轻刚要说“对不起”迟帘就打断了:“你的对不起和你的哥哥一样让我倒胃口有什么话直接说浪费我时间。”
“好吧我不说了。”
迟帘伸舌掠掉唇上碳酸饮料的味道:“不再用恶心巴拉的话茶我了?”
陈子轻用“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瞅他:“我指的是不和你道歉。”
迟帘要背过气去。
陈子轻牵着橘色T恤下摆腿并着两只脚的脚尖朝向他站姿乖顺又听话:“我穿的是你姑姑买的衣服裤子脚上是你家的拖鞋我这样是不是不会给你丢人了啊。”
迟帘后背似被蛇爬过:“顾知之你能不能别给老子装可怜!”
陈子轻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真可怜我为了追你脑细胞都要死光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再那么看我我把你眼珠扣了。”迟帘恶狠狠的凶死了他拽住陈子轻把人拖出厨房就松手“自己走。”
陈子轻跟他去客厅闹哄哄的声音渐渐停止。
迟帘倚着沙发:“介绍一下自己。”
陈子轻老老实实样地一五一十道:“我姓顾顾知之十九岁下半年去一中读高三来自桐市。”
迟帘抬下巴:“说一
下自己刚才在厨房为什么不理人。
陈子轻说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原来是误会一场。有人憋不住地打趣:“话都不让说啊,帘哥,管这么严。
“管你妈。迟帘笑骂,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很爽。
孟一堃摸着鼻子瞥发小,管一个乡巴佬能有个鸡毛成就感,阿帘搞什么,进厨房也没揍人,他还以为真要见血。
“喂。
陈子轻望了望长了张军人脸的男生:“小地方。
大家明目张胆地评估他的全身上下,他出现在京市迟家的缘由,他们都了解了。
他们想着,山沟沟里长大的老鼠沾了迟家的光,去一中肯定会借着帘哥的名头做作
卖
弄。
虽然他们要考虑到帘哥奶奶那一辈的瓜葛不能让老人家难做,但乡巴佬非要出洋相,他们不看白不看。
这会儿真见到人了,发现他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黑是真的,土也是真的,五官没有硬伤却很土气,就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土感。
不过,整个人十分自洽,并不局促难堪。
这基佬,茶吗?他们没闻到一丁点茶味,以他们鉴茶品茶的经验,还真是看不出来他是个茶哥。
但帘哥没理由骗他们。
所以这是一口他们都鉴不出来的资深老茶,他们防不甚防,只能等他主动露出茶气再做打算。
“顾知之是吧,玩游戏吗?有少年举起手机。
玩把游戏就能暴露出一个人的很多装备,像性情,智商,情商,应变能力,抗压能力,心态,大脑小脑发育程度等等。
陈子轻看向迟帘。
“看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个菜逼?迟帘往沙发里一坐,颔首道,“去桌上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坐我边上看我玩。
陈子轻用眼神说:你让我,看你玩?
迟帘尚未反应过来,兄弟们就齐刷刷地把视线集中到他脸上,不是吧,那不是可爱的妹妹才能坐的位置吗?
过来的少年里有两个女孩,她们把手挡在嘴边叽里咕噜,暧昧地瞟他跟顾知之。
迟帘悚然,又他妈是腐女?这世界还让不让他们直男活了!他耳朵尖发红:“顾知之,你滚到房里去,别出来了。
陈子轻对戏谑看他的少年们笑了下,转身朝他的房间方向走。
客厅再次哄闹起来,
其中夹杂了声,“浮哥跟燃哥都在国外度假,一个要过几天回来,一个要到一个礼拜以后”。
陈子轻的脚步放慢了点,迟帘还有发小没来啊。
背后传来迟帘吃了炸
药的声音:“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陈子轻加快脚步消失在走廊拐角。
进了房间,他就开始做笔记,以他的认真程度,别说一个迟帘,就是高考状元……那都通通没戏。
记好今天的心得体会,陈子轻把自己摔进床上,维持闷死的姿势。
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叫他去客厅表演才艺,他不想去,就说:“我睡了。“
“是帘哥的意思。”
陈子轻躺着不动,他困了想睡觉了,过了会又有人来,不是迟帘,是那个孟一堃。
“不想吃苦头就顺着阿帘。”
孟一堃刚说完,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点,一只又圆又黑的狗狗眼露出来。
“我怎么会不顺着我的帘哥哥呢,他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我什么都听他的。”
孟一堃面部一抽,传说中的茶艺?就这?哪里出问题了,是他的耳朵,还是阿帘的脑子?
“你让开点。”陈子轻看他跟个门神似的挡路。
孟一堃后撤,陈子轻走出来带上门,径自前去客厅表演才艺。
面对一阵看笑话的起哄,陈子轻偷瞥不救他的迟帘,眼珠转了转:“我给你们叠个元宝吧。”
“…………”
陈子轻回房取来几张纸,手拿其中一张,漫不经心地对齐边角折叠。
大家目睹那张纸在他黝黑的指间变化出三角形,船形,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他对着船底吹口气,
扁船变成了一个富贵精致的元宝。
“这个才艺可以吗?能让我过关了吗?”陈子轻把元宝放到茶几边上,“不可以的话,我再画个符?”
这群富二代亲眼见证了一张符的诞生。
迟帘拿着符看,这他妈都能以假乱真了,顾知之竟然还会这唬人的手艺。
“我在网上学的。”陈子轻解释。
迟帘把符一丢,就说只能唬一唬傻子。
有的少年很喜欢灵异一类:“那你还会画别的符吗?”
陈子轻把笔放进口袋,从果盘里抓了把滚圆的葡萄吃,这会他把听迟帘指挥抛在了脑后。迟帘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后槽牙都咬上了,这家伙哄他跟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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