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夜幕正中的弯月皎洁。

玄圭在萧映竹回到府邸的书房后才显身。

“主子,密旨。”

烛火袅袅,信封上的火漆封被烛光映得血红。

其中的一张纸被拎了出来,短短几行字一笔收尾,萧映竹视线在上面凝了一瞬,唇角轻慢地挑起。

和他预想的没差多少。

皇帝开始向他询问病虫灾害的驱虫进展了。

想到下午姜念对百姓的观念,他视线里本有的莫测寒意微散,反多了些许难辨的暗沉。

一直捻在手中的纸页边角随即放到了烛火上。

玄圭站在桌旁,适时地继续淡声汇报:“除此之外,主子先前想要探查的情报也有结果了。”

“敌方有所动静,细作和二皇子最近搭上了线。”

窗边夜风吹散桌边淡淡的纸烬,玄圭抬目。

“主子是否需要让墨卿与我再去拦截他们传递信息的行踪?”

烛台上的火苗飘忽不定,萧映竹黑漆的眼里映出它炽红的影子,笑意薄而戾,语调愉悦。

“不必,就放他们几天。”

玄圭淡漠地垂下眼。

“是。”

隔日,京城

崇政殿

殿内空旷,龙涎香飘散,气氛稍显压抑。

郡主朝前走了几步,娇俏的面容稍显急切。

“陛下,臣女听闻东澜病虫灾害越来越严重,恐怕...”

昌德帝从奏折上移开视线,目光看向清平郡主,视线沉沉。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像是注意到自己语气太过于严厉,昌德帝面容稍缓,看着郡主与长公主似相近的面容,他微微叹了口气。

“清平,这是谁告知与你的?这些事与你本无关系,自会有人处理。”

郡主目光不怯,面容仍旧坚定。

“是母妃告知臣女的,只要与皇家相关的事,臣女就会对其挂心。”

她似不怕越界,对上昌德帝冷沉的视线,再次询问般的说道。

“陛下,为何不与萧映竹说明?他..”

目光触及昌德帝渐渐冷下来的视线,郡主面上有些难过。

“清平认为,这时更因坦明。”

“陛下将调查九州病虫灾害之事交于国公爷,明明存了几分信任才是。”

“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昌德帝没有回答,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身旁的太监看去。

大太监见状上前几步,附身低语。

郡主微微别开眼,往身处这间偌大而华丽的宫殿轩外望。

外面的烈阳灼目无比,她的心却渐渐寒冷下来。

自从沉江鏖战之后,萧映竹与皇家的关系就越来越淡薄。

他像是朝廷的不定数,虽明面上还听令与昌德帝,可背地里谁都摸不透他的想法。

当年的战况太过惨淡,她想去帮助国公府里仅存一人的萧映竹,却被陛下给拦住了。

明知才是理智的行为,可每当万寿节与萧映竹无意间四目相对,看到他曾经清而傲的面容一去无踪,如今只剩如死寂一般的莫测狠戾,她心里就有些难言的愧疚。

如今的萧映竹早已没了学宫时的半点影子,而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像是被他视为可操控的木偶,人命在他眼中似如草芥,将其玩弄掌控在手中。

先前萧映竹亲手将与自己关系极好的小叔杀戮之事,更是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她明明能明白,曾与她能一起在学宫里,一起在课上对先生提出质疑的萧映竹早已逝在沉江鏖战中,可她还是难以释怀。

……

回忆的思绪被昌德帝问话所打断。

“清平,你次月的诞辰宴是否准备妥当?”

郡主恍然从正透着盈盈橙光的窗中回过神,微微敛了眼。

“陛下,臣女已将诞辰宴的事宜准备妥当。”

昌德帝轻轻颔首,目光落到神情仍旧担忧的郡主脸上,正欲抬起手想让她离开的动作一顿,又放回了御案上。

他略微疲惫地闭了闭眼,视线落在御案上还未处理的奏折一瞬,脑海中就想起不久前刚与萧映竹寄去的密旨。

少时从战场回归的萧映竹面上那冷然阴戾的神情。

以及那抹虽从未表明,可之后所做的任何事——都是萧映竹在暗示对父亲之死的无声质问。

那副画面似印刻在脑海里,他至今都还记得。

而如今自己面前站着的又是从幼时就被自己视如己出的郡主,看着面前她脸上执拗的神情似与当年的萧映竹有几分相似,过往的回忆就如同与现今面前的画面重叠。

昌德帝即便轻轻叹息。

“你所说之事,朕已洞悉。若是在生日宴上遇到国公爷,你所有疑虑的问题,自可去当面去问他。”

郡主眼睛一亮。

“谢陛下。”

得到了自己想从昌德帝这儿准许过问的事情,郡主不再屈着自己的固执,与昌德帝行礼后,倒退几步,转身从崇德殿走出。

大太监看着郡主远去的身影,目露些许犹豫。

昌德帝慢条斯理地将另一张奏折从正叠起的上方抽出,像是知道大太监在想什么,头都没回,就说道:

“总管有事,可直奏与朕听。”

大太监从刚被守卫关上的门收回视线,凝神一瞬,随即持着拂尘,低眉回答:“陛下,臣恐郡主谒见国公之后,或会使君臣之系发生不快。”

殿内只闻批奏声,空中稍静一会,御案后才隐隐传出昌德帝的叹息。

“总管多虑了。”

他手中正批改奏折的笔尖在空中短暂地一停,垂下的眼中似染上些对以前的怀念。

“世态炎凉人易变,本心如月照中天。”

“而国公所行之事,在朕看来,从不是什么戏言。”

头次耳闻昌德帝在他面前对萧映竹的直白评价,站在御柱前的大太监连忙垂手,低头禀回道:“皇上圣明,奴才定当铭记在心。”

昌德帝微微点头,低垂的目光在眼前只写着简短几行字的奏折上停顿一瞬,面无波动的将这封似突兀的奏折照常压在了其他奏折之下。

直到快将奏折收尾时,昌德帝才像不经意一般问道:“朝廷之事繁多,不知皇子们近日如何?”

大太监的手指微微一抖,目中有暗匿的惊疑一闪而过,随即毕恭毕敬的回答。

“皇子们一切照旧……”

大太监的话没说完,就被昌德帝抬手打断。

“如此甚好。”

“是,陛下。”

昌德帝瞥来的那一眼威严实在太过沉重,大太监本欲想多说的话因震慑的视线而卡在喉咙里,一时哑了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随而低下眉快步跟上。

他们身后高挂在崇德殿上,被昌德帝亲笔提名的匾额昔日如常的庄严肃穆,它凌厉的沿边折射出点点所视目光难以触及的炽橙金亮。

屏州,梁都城

姜念一早就将外出的服饰换好,头上如先前去茶馆那般带上了帷幔帽。

铜镜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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