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安这几日过得格外舒心。

他的死对头叶归似乎被圣上外派了,可以有段时间见不到那张让他牙痒痒的脸,快哉。

今日早朝,他上疏了一份关于边防驻兵轮调的奏折,细致陈述了几个要地的军营调动方案,建议着重加强精兵营的训练。此提议虽切中时弊,却牵涉了不少利益,往常必然会引起朝堂上一番争论。

出乎意料的,叶归竟然罕见地站出来附议,还帮着提了几条加强新兵训练的建议。

下朝时,叶归又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江小将军一心扑在公务上,在下佩服得紧啊。”

语气无比诚恳,不似作伪。

江怀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回府路上,他忍不住往天上看了好几次,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

江怀安回到家,意外地觉得家中有些空落落的。林风晚虽仍然按照规矩打点家务,可不知为何,再不见她刚嫁过来时的百般殷勤。换作从前,她总是笑吟吟地端茶送水,连他皱个眉头都会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如今却似乎冷淡了许多。

江怀安坐在书案前,手里翻着份军报,心思却不由得飘远了。竟有些……不习惯?

晚上,他们难得坐在一起用膳。江怀安咽下一口饭,便琢磨着开口,想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家一段时间,要去替疏儿找药。

“我想出去散心几个月。”林风晚却忽然先开了口,语气轻描淡写。

江怀安愣了一下,继而心头一松,觉得这一天真是顺得出奇。他抬头瞧了瞧林风晚,觉得她顺眼了许多,这么过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也好。”他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放下筷子,主动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陪你回趟林府?”

林风晚挑了挑眉,心知江怀安只是想去看姐姐,但一个人没有理由上门罢了。

“也好。”林风晚温声应下,没有戳破江怀安的小心思。

她也想临行前再见一见姐姐。

*

“阿晚要出去游玩几个月?”

林疏桐搁下手中的药匙,笑道:“好啊,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啊。只是,凡事要小心谨慎,行路更要选安稳的地界,最近莫要往湘西去了。”

林风晚要去的正是那个是非之地,她掩住自己心虚的神色,假装低头往杯中续茶。

江怀安抢着道:“疏儿,此番我也要离京一段时日,你要照顾好自己。”

林疏桐微微一叹:“你何必为了我,又在外奔波......”

“我乐意,别管。”江怀安眼巴巴地看着她,“疏儿,那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林疏桐无奈地笑:“你也注意安全。”

江怀安听了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嘴角扬起可疑的弧度。林风晚怎么看他怎么像一只得到主人抚慰直摇尾巴的大狗。

林风晚忽然想到昨夜叶归咬住自己指头的模样,竟与江怀安此刻的样子莫名神似,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连忙低头抿了一口茶,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抬眼却正对上林疏桐别有深意的眼神,猝不及防被茶水呛到了。

“咳咳咳......”

“阿晚,你怎么了?”林疏桐笑着递来帕子,眼中透着八卦,“前几天看你心事重重,今日倒是不同了?”

林风晚呛得急了,缓过来时,眼眶里已经浮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林疏桐笑得和从前一样明艳狡黠,闺中时林疏桐总爱逗她“也不知阿晚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

曾经她对江怀安百般讨好,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妻子便该如此。细细想来,她似乎从未对什么人真正动过心。

如今,前方迷雾重重,她身上的秘密和危机太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样的处境,哪里容得下她分心去想其他?

江怀安瞧出林风晚刚刚分明是在笑他,轻哼一声:“许是想着出门无人管束,太开心了吧?”

林风晚钻到林疏桐怀里,眨巴眨巴眼睛,仰头看着她,“姐姐,你看他......”

林疏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瞥了江怀安一眼,眼中透着责备,“你是不是老欺负阿晚?”

江怀安被这么瞪了一眼,觉得天都塌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风晚怎么人前人后还有两副面孔呢?

江怀安看向窝在疏儿怀里的林风晚,怎么看她怎么像一只坏心眼的猫,十分的不顺眼。

他咬了咬牙,默默起身,给林疏桐和自己杯中添水。

*

五日后,林风晚按照约定来到汇合的地点。清晨薄雾尚未散尽,荣济渠边停泊着一艘船,隐在水烟深处。

林风晚沉默地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船舫,眉心暗结。

船舫巨大,通体朱漆点金,翘角飞檐。连环花窗上镶嵌着彩绘玻璃,帷幕用的最上等的苏绸,柔软如云的质地随着晨风飘扬,隐约可见船舱内雕花的檀木屏风与琉璃灯笼,光辉绚烂,仿佛在雾中映出了一片霞光。

这哪里是船?分明是一座行走的水上庭院。

就在林风晚愣神之际,叶归自船头缓缓走来。

他乌发束金冠,穿一袭紫袍,金线勾勒出繁复的纹样,腰间系着一条嵌玉金带,坠着林风晚赠他的那块苍鹰玉牌。他每走一步身上都金光闪闪,晃得人眼疼。

但奇怪的是,这身打扮在他身上显得毫不俗气,反倒衬得他愈发俊美隽逸,让人叹一句这才是人间的富贵无极。

“这船可还令夫人满意?”叶归含笑向她伸出手,语气闲散,仿佛真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纨绔公子哥。

林风晚抬手搭在他掌心,“这会不会太张扬了?”

叶归轻轻一带,将她扶上船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还是夫人给的灵感,谁会去怀疑一对挥金如土的暴发户夫妻?”

林风晚默默点头。叶归的手没有松开,带她走进船舫。

他微微侧头,目光灼灼,“那夫人可对为夫满意?”

林风晚在心中默念:我有耳疾我听不见。她无视了叶归,看向窗外,心想这窗户可真方啊。

船舫徐徐离岸,顺着荣济渠向南驶去,一路水波浩荡,渐入繁密的河网水乡。

林风晚每隔三日要给叶归喂血。

她拿针尖刺破指尖,挤出几滴殷红的血珠。叶归低下头,舌尖缓缓扫过她的指尖,动作轻得她发痒。

过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林风晚抽回自己的手,问道:“叶大人之前是怎么解决的?”

叶归拿起一方湿帕,细细为她擦拭指尖,接着从怀中取出药膏,轻轻涂抹她被针尖刺破的地方。

“有药。”他答。

林风晚的指尖传来温和的凉意,刺破的地方立即恢复如常。

她听叶归又道:“但是用完了。”

叶归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挑选东西。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地问:“夫人怎么没带我送的金钗?”

这些天,叶归似乎致力于把她打扮成和他一样的暴发户风格。每天早晨,他都会命奴仆送一堆金银首饰到她房中,每一件都攒珠鎏金,光彩夺目,看得人头昏眼花的。

林风晚有些嫌弃:“叶大人留着自己戴吧。”

叶归未答,拿着一满盒首饰走过来,挑了一支累丝金凤钗,站在她身后,将凤钗从她鬓发旁轻轻插入。凤头微微颤动,流转着耀眼的金光。

他一边调整着钗子,一边说:“我们现在假扮夫妻,夫妻一体,夫人可要配得上我。”

林风晚暗自腹诽,好一对脸上明晃晃写着“快来抢我”的暴发户夫妻。

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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