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早知道他要拿这份奏疏来说事,立刻答道:

“魏相公,当年狄公写《罢四镇疏》时,大唐刚刚克复安西四镇不久,却在陇右边境被吐蕃击败。那一战,我军死伤惨重。战争结束之后,吐蕃人甚至将我死难将士筑成京观,炫耀他们的武功。”

魏元忠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当年女皇为了那场惨败大发雷霆,将主兵的宰相娄师德贬斥出京,又将主将王孝杰贬为白身:“你年纪虽小,这些事情倒是记得清楚。”

洛北轻轻一笑,魏元忠哪里知道,当年狄仁杰写这封奏疏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给狄仁杰磨墨:

“当时狄公上奏,是因为陇右军队死伤惨重,陇右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可又屡屡为吐蕃侵扰。他希望早日促成和议,能使百姓安居乐业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弃地弃民。”

洛北说罢,又俯身在地图上标出几处关隘:

“可如今是吐蕃屡屡战败在先,向我们求和。我们要是遂了他们的心意,把九曲之地抛弃,或许可以节省一时的钱财。但弃守九曲及九曲以西修建的堡垒和受降城,便意味着过去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而吐蕃却可以轻易入犯我朝临洮、兰州等地,朝廷要防御吐蕃,便要增兵,新修受降城——其中花费,远胜今日。更不要说吐蕃占据此地,侵扰西域,阻绝商道,来自胡商的税收也会减少,这收入一年可有三百万钱。”

“不愧是郭元振教出来的下属,果然算得一笔好账。”魏元忠哈哈大笑,“其实,还有一点你没有提到,倘若吐蕃借此和突厥联手,我西部防线将腹背受敌,连长安都会在他们的威胁之下,这是我等绝不能容忍之事。”

洛北点头道:“魏相公深谋远虑,属下受教了。”

“只是如今朝中深谋远虑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与我一道回到京城的唐休璟也是知兵的人,他是会和我们站在一边的。剩下的人里:张柬之那帮人巴不得分掉我们的权力和资源。武三思那伙人又天天逢迎君上的心意……要赢此局,不容易啊。”

魏元忠素来以刚直强硬闻名于朝堂,曾数次受人诬陷被贬而不改其心,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有“吾道太孤”的想法。

洛北知道他的心事:“属下处理李弘泰案时,曾与时任大理石少卿的桓彦范桓相公有过来往,若魏相公允许,可否让属下去谒见桓相公劝说一番?”

“你要愿意吃闭门羹,我是没有意见。”魏元忠摇了摇头,“家国大事,本来就不该成为大家争名夺利的地方。他若能被说服,于陇右百姓会是件好事。”

洛北笑了笑:“宰辅们各有各的立场,确实不好劝动。然而与吐蕃和亲这样的家国大事,或许应该召开大朝会群策群力,为诸位相公补阙拾遗才是。”

“你啊,还是把朝政看简单了。”魏元忠以为他忍不住要在大朝会上显摆自己,“就是召开大朝会廷议此事,你一个五六品的小官儿,又怎么可能说得上话?不过这倒是个办法,受制于百官,那些卖国求荣的人也不敢太放肆。”

洛北笑道:“魏相公虑的是。”他当然知道他这样的角色不可能在大朝会上公然挑衅一干宰相——他如今不过是个从五品上的小官,就是搭上了太子的背景,也不可能挑动这群有王爵的大佬。

但一旦召开大朝会廷议此事,此事就会闹得沸沸扬扬,朝野皆知。华夏自古以来就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如今经历了“漠南漠北无汗庭”的贞观永徽年间的大唐百姓?

洛北想要的只有两个字:民意!

一旦民意四起,即使是皇帝李显本人也不得不畏惧这浩浩汤汤的天下大势!

魏元忠见他沉默不语,只拍了拍他的肩:“如今圣上指了你兼任太子属官,你可以多到太子那里走动走动,问问他的看法,若太子能站到我们这边,也算是个助力。”

洛北低头而去,立刻找了个时间去拜见太子。

那是个天朗气清的春日,洛北进了东宫,就看到一只蹴鞠横空飞到他面前,他眼见蹴鞠将在面前落地,交错跳起,拿脚后跟一磕,把蹴鞠踢回了来人的怀中。

李重俊抱着蹴鞠,也不着恼,抬手免去了洛北的行礼:“这招式漂亮得很,你有空教教我。”

“殿下是千金之躯,这点雕虫小技怎么能入了殿下的法眼?”洛北笑道,“如今春和景明,困在东宫蹴鞠有什么意思,殿下若是无聊,不妨同我一道去曲江边踏青吧。听说那边正在举办宴会,席上非常热闹。”

李重俊本就和他父亲李显一样喜欢宴游,闻言更是欣喜:“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就做一次白龙鱼服之游,我不摆太子的架子。你也别太恭敬了。”

长安素有春日踏青赏花的风俗。洛北和李重俊骑马到曲江池边,只见游人如织,春色满园,不少屏风围挡之内,还坐着雍容华贵的女眷。有处满是青年学子的地方,人头攒动,洛北便带着李重俊挤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中央,正有一个锦袍青年一边饮酒,一边赋诗:

“紫台穹跨连绿波,红轩铪匝垂纤罗。中有一人金作面,隔幌玲珑遥可见。

忽闻黄鸟鸣且悲,镜边含笑著春衣。罗袖婵娟似无力,行拾落花比容色。

落花一度无再春,人生作乐须及辰。君不见楚王台上红颜子,今日皆成狐兔尘。”

李重俊哈哈大笑,悄声对洛北道:“饮美酒,赋美人,好个风流人物啊。这是谁?”

“这便是晋阳名士王翰王公子,他家资豪富,平生最喜欢美酒宝马。如今到长安来,是赶考的。”

李重俊不免又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和这位王公子有些交情。”洛北解释道,“此人运气之差,常令我瞠目结舌。可他这么差的运气,还能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也确实时常出乎我的意料。”

“这话是怎么说的?”李重俊被这关子勾起了好奇心。

洛北笑道:“我刚和王公子结识的时候,每一次见面他都在被人追杀。”

李重俊并不相信洛北的这番话。等到王翰写完了诗,下场来和洛北打招呼的时候,他立刻询问:“听说你和洛公子相识,每一次都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真有这事?”

“这位是?”王翰不明所以地看向洛北。

洛北只得佯作正经地同王翰解释:“这位是李公子,是我的朋友。”

在帝都长安,又是姓李。王翰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不免恭敬称是。他素来好口才,讲起与洛北相识的经过,说的是绘声绘色,栩栩如生,听得李重俊只恨不得自己和他们一道冒一次险:“哎呀,都怪宫禁困人,让我错过了长安城中如此之多的好风景!”

他这话已是自爆身份,王翰正要低头行礼,却看到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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