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浅薄, 不足鸡鸣之时,傅偏楼便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即便身心俱疲,也不敢真正闭眼,生怕皆是臆想出的梦境。

躺在床上佯装沉眠,实则清醒得很,直至快要天亮,才按捺不住疲倦昏了片刻。

他睁开眼,头痛欲裂, 却顾不得,下意识就要爬起来找人。

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 肩头就被一只手摁住, 他一仰脸,发觉自己正枕在谢征膝上。

“时候尚早。”谢征垂眸望着他,“再歇会儿。”

傅偏楼摇摇欲坠的心弦缓缓落定, 几近贪婪地描摹着那副面容的每一寸线条, 摇头道“歇很久了。”

谢征神色不动“半个时辰, 算久”

傅偏楼失语好一阵“你怎么知道”

“装睡的本事不太到家。”

眼中流转出一抹无奈笑意, 谢征叹了声,掌心覆上他的眉眼,“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哪儿也不去, 睡吧。”

熨帖的温度渗入肌肤,消磨了所剩不多的挣扎意志。

绷紧许久的神思一旦松懈, 便涌上无尽困意。

傅偏楼于是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窗外已见晚暝。

橘红光晕撒遍天际,晒得侧颊发烫, 暖洋洋的。

傅偏楼不甚清醒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沉静黑眸,刹那安了心。

“谢征”

他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接着就开始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征见着好笑,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

“嗯”傅偏楼眯了眯眼,忽然一惊,“等等,几时了”

“戌时。”

“糟了,阿裴”

原先与裴君灵相约今早在兽谷会面,他竟给忘了个光,也不知对方该如何着急。

一念及此,傅偏楼仅剩的困顿也没了,赶忙去找自己的外衣。

谢征摇摇头,昨晚尚感到十年而过,有几分生疏;再看眼前衣发凌乱、皱眉翻着袖袋的青年,又觉好似什么都没变。

“不必忧心。”他道,“我已与他们传过讯。”

傅偏楼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

也是,傅偏楼想,这样的大事,定不会瞒着裴君灵等人。

他微微愣怔,回忆起过去也如此,总是他还未注意到时,对方就将事情都打理妥当,无需费神了。在谢征面前,他就像个没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心底腾起一股难言的焦躁,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去,点了点头“那就好。”

“莫要发呆了。”谢征道,“阿裴他们还在等。”

“他们”傅偏楼敏锐地捉住了字眼。

“我从兽谷秘境中回来一事,不便外传,易引起纷争。”

谢征神色略略柔和,“她道,不办宴席,可也该相聚一番。恰好今夜乃上元节,就在山下临近的凡人镇里,有场灯会。”

“半日光景,足够宣师叔他们一并过来还有师父。快些收拾吧。”

傅偏楼被他牵住手,从床上拎起,唇边不知不觉浮现出一抹笑。

“好。”

不论修真界如何动荡,凡间一如既往。

正值上元佳节,灯火如昼,集市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落日敛尽余晖,堪堪入夜之时,两人如约站在了镇口。

既是出来游玩,他们皆未作平日里仙山道门的打扮,一袭裁剪得当的锦衣,长发高束,闲适又不失潇洒,瞧着宛如哪座府上跑出来的公子哥,惹眼得很。

这份惹眼令裴君灵不费吹灰之力地找着了人。

背后被轻轻一拍,傅偏楼转过头,瞧见一张笑意盈盈的美人面。

花衣如蝶,乌油油的发编成两束,顺肩垂下,赤足银铃,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除却容貌成熟许多,与初见并无差别。

这番打扮,傅偏楼也很久不曾见到了,不免微微恍惚。他逐渐熟悉的那位准宫主,此夜又变回了过去的小吉女,眼波流转,自有轻灵俏皮之意。

“好看吗”

裴君灵笑吟吟地问。

傅偏楼回过神来,真心赞叹“嗯,好看。”

“不枉我把压箱底的衣服翻出来。”裴君灵扬起手,腕上镯子发出清脆响动。

她状似平静地望向旁边,一双眼里却怎么都不能平静,“清规你觉得呢”

故人久别,可不显半分隔阂。

谢征再怎么愚钝,也不至于认为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没变,无非是有心不愿他感到生疏而已。

几许惆怅,更多的则是暖意,得友如此,实在乃幸事。

他唇角轻抬,说道“阿裴姿容不俗,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裴君灵“扑哧”笑出声,装作羞涩地揉了揉脸颊,掩去眼角湿润“这么恭维我呀好久不见,清规倒是会说话许多。”

谢征道“之前,叫你们烦神了。”

也不知所谓“烦神”,究竟指的是不会说话、亦或好久不见。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将伤感揭了过去。

夜色渐浓,头顶灯火越发通明,有如琉璃瓦砾,鳞次栉比地排开。

一直杵在镇口有些奇怪,三人便在周边的集市上逛了起来。裴君灵对一处卖木雕首饰和玩具的小摊极有兴趣,站在那儿一样一样地往头顶比划,不时询问着意见。

这方面谢征一窍不通,傅偏楼则十分犀利,不一会儿就决出胜负,给她挑了一支点翠镂云簪。

裴君灵心喜之余,又有些可惜“这支纹银镂月簪也不错呢只是不太衬我。”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谢征瞥见,捡了起来,略一沉吟。

“倒是很适合师父”

只是,上元送发簪,作为弟子,会否不太合适

“难为清规,还知道惦记我这老人家。”

就在他犹疑之时,一道清淡嗓音在身后响起。纤纤素手伸来,径直取走了木簪。

“不错,徒儿一片孝心,为师先收下了。付账吧。”

他转过身,只见如云鬓发松松挽起,一眼望去,容貌秀致不失冷锐,是几乎刺伤眼眸的绮丽颜色。驻足月下灯火之间,遗世独立,灼灼生辉。

陌生的面容,熟稔的神情与气质,叫谢征仍旧一眼认了出来“师父”

无律瞥他一眼“不服易容丹,便是如此了。趁早习惯。”

尔后又瞥一眼,蹙了眉“你的气息有些古怪。”

知晓是幽冥石的原因,谢征垂眸解释道“死里逃生,别有际遇。”

“是么也是不易。”

无律目光闪动,片刻,挥袖道,“无事便好,否则谁劝得住你师弟好生看顾点他。”

傅偏楼嘀咕“怎么说到我身上师父分明也”

无律幽幽望来,他忙躲到谢征身后,拽了拽师兄衣袖。

谢征莞尔,轻咳一声“说来,我听闻师父已突破大乘,迟来恭祝,还望莫要见怪。”

“回来就纵着他。”无律半点也未被扯开,似笑非笑道,“上元夜一道欺负我这孤家寡人罢了,良辰难得,去玩吧,管不了你们师兄弟。”

她好像就为了这般淡淡地见上一面,说走便转身欲走,傅偏楼却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师父,老贝壳呢”

“方才替我买糖葫芦去了,怎么”

“它已经能化形了啊”傅偏楼在袖子里摸摸索索,揪出一只没嘴的小黄鸡拢在手心,“喏,也是好久不见,叫它们碰碰头吧,有些话聊。”

还在啃糕点的011猝不及防,眨巴着豆豆眼,无助地看向谢征。

谢征“想见么”

011想了想,念及两只同为吉祥物的惺惺相惜之情,点点头嗯,宿主见朋友,它也去见朋友,没毛病。

“那就去吧,它平日里常念叨你,也是想念的,不若趁此彻夜长谈一番。”

傅偏楼将它递给无律,得到一记深深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师父慢走。”他道,“隔日我再与师兄前去请安,您可别又跑出门见不着影子了。”

“请什么安,当为师是太后”

无律嗤了声,拎起小黄鸡,“替你们照看着,隔日不来,便扣押在这儿。”

011“”

它迎风凌乱,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宿主与小偏楼,只得到前者一个安抚的眼神、与后者奇异的笑容。

“会去接你的。”傅偏楼哄劝似的柔声说,“在师父那里好好玩。”

011被美色晃花了眼,稀里糊涂地小鸡啄米,尔后晕乎乎地想诶为什么感觉自己上当了

“走了。”

对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置之不理,无律知会完,轻轻扫过两名弟子。

随即,白衣如雪,几步没入人群中,再不见踪影。

“无律真人还是这般随性。”裴君灵慨叹,“叫人羡慕。”

谢征道“似乎比从前的脾性更明朗些。”

他说不好那微妙的变化,不知是否因对方神情不再僵硬所致,只觉得嬉笑怒骂间,没有了往常过于清冷的格格不入。

“见过叶前辈他们,又与柳长英一战后,师父像是解开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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