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二宝会对朝云有这么大的敌意。

而她,居然顶着原身的躯壳,大言不惭地原谅了朝云,甚至还想将苏迨送到朝云身边,让他接受自己的“杀母仇人”。

她没有代替苏迨原谅朝云的拐带之过,却自作主张代替王闰之原谅了朝云的精神虐杀。

她这算是“认贼作父”吗?

季璋蓦然感觉她活得像个笑话,自己坚持的原则在真相面前土崩瓦解,碎了一地。思及此,她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眼里却逐渐模糊。

眼前女子如鬼魅上身般突然没由头地大笑起来,甚至连带着肩膀都在颤动,孙郎中警惕地往门边挪了挪,试探道:

“苏大娘子,老夫要不为您施个针,辅助治疗一下?”

后宅女子忍气吞声一辈子,憋疯几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决不能让其光天化日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疯,否则这济世堂的生意可就算是毁了。

季璋就着做戏的帕子抹掉眼角溢出的泪花,收起脸上骇人的笑容,似是恢复了平静,“多谢孙大夫好意,留我一人清静清静便好。”

“那苏大娘子就先在此处休憩,若有什么事,随时寻老夫即可。”

话音未落,屋内便只剩下季璋一人,孙郎中消失的矫健身姿堪比年轻男子。

“呵。”望着因用力拉开还在空中颤动的屋门,季璋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只是不知这次的笑,是在自嘲,还在是笑逃避责任的孙郎中。

-

相较于直接从无名书肆前门出来到济世堂,从后门出来则需绕一圈方可到济世堂。

可为了避开随时可能出现在前门的苏迈,二宝不得不选择费时费力的后者。

“娘子,您是不知那李家父子有多狼…”踏入济世堂后院厢房,二宝脸上的雀跃还未褪去,直接转变成了惊吓。

孙郎中说自家娘子在后院厢房休憩,可这厢房里压根就没人。

桌上的茶盏也不知多久无人动过,悬浮在水中的茶末此时也尽数沉于杯底。

屋内之人,早就离开了!

二宝只怕自己是多想,强作镇定地将后院能进的屋子都寻了一遍,却仍未瞧见心心念念的身影。

“孙郎中,我家娘子呢!”二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会被苏迈发现的可能性,直接冲入前堂颤声问道。

此时堂中清静,唯有隔间帘后还躺着几位扎着针的病患,孙郎中却与季璋一般不见踪影。

药童拦住四处乱闯的二宝,不耐烦道:“你家娘子怕是已经回府了。女使娘子与其在此处纠缠耽搁,不如早些回府瞧瞧。”

“你…!”面对似泼皮无赖的敷衍打发,二宝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指着药童的手发抖却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只得认命般朝外走去。

要不去寻大公子?有大公子在,这药童定不敢如此放肆,必会老老实实交代娘子去向。

可娘子再三叮嘱过,决不能让府内人知晓她在外有产业,一丝一毫的任何关联也不行。

那就不去寻大公子了,还是先回府罢,说不定娘子真如药童所说的那般先回去了呢。

二宝内心挣扎一番,最终头也不回地往苏府跑去。

*

“这雨怎地说来就来,幸好半路就折回来了。”

一光头和尚护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碗,用背推开了紧闭的屋门,小声嘀咕道。

淅淅沥沥的雨打屋檐声顺着敞开的门不要命地往屋里钻,乘着冷风夹杂着和尚的自言自语,一同钻入床上人的耳朵里。

这声音,怎如此耳熟?

床上之人眼皮颤动不已却不见睁开,额头溢出层层细汗似是挣扎许久,却也徒劳无功。

这副模样,似是困在了梦魇之中。

光头和尚不曾注意到床上之人的痛苦,只是蹑手蹑脚将碗放在桌上。

然后随手拎起桌边的木凳,小跑着去关门,生怕冷风进来散了屋内为数不多的暖意。

“噔!”狭小的门缝似是激起了冷风的胜负欲,它裹挟着斜雨猛然撞向屋门,木门碰上门后的木凳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未走远的和尚手忙脚乱地折回去,赶紧将木凳挪开,生怕会吵醒床上之人。

不曾想为时已晚,下一刻床上之人的声音悠悠传来,“惠安小师傅,您直接将门关紧罢。”

惠安闻言这才踩实了地面,直接将远离床的一扇木门打开,用木凳死死抵住,

“苏大娘子的心可真大。贫僧虽是和尚,但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的道理,还是知晓一二的。”

清醒不过半刻,被那一声巨响拉出梦魇的季璋,此刻只觉身体沉重无比。周遭的暖意如黏稠沼泽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至冷风胜利般顺着半扇敞开的木门,趾高气扬地灌进屋内,无声驱散掉屋里懒洋洋的暖意,她才觉清醒不少。

“不知···惠安师傅在何处捡的我?”

季璋强撑着坐起,瞧见墙上大写的“禅”字心下了然自己在何处,却仍好奇自己怎就走到了宝云寺。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她是朝苏府走的,怎么一睁眼就到郊外孤山上来了。

“杭州城外。”

惠安坐在抵住木门的凳子上,裹紧身上单薄的僧衣,吸了吸鼻子道:“桌上的面要凉了。贫僧知道苏大娘子内心有诸多疑问,不妨边吃边听贫僧说?”

季璋掀开被子下床,冷风朝周身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脑子却更清醒几分。

眼下的季璋,就需要这样自虐般的刺骨清醒。否则,她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刚刚靠近桌边,季璋无意识地瞥过碗中的东西,正准备落座的身子瞬间愣住。

龙须面?!

瞧着碗内细如发丝的面条,季璋猛然看向坐在门边的惠安,死气沉沉的眼里冒出几分生的期望,“这面,是小师傅您做的?”

龙须面,从抻面发展而来,历史上可追溯到明朝。可现在是宋朝,还是距离明朝有三百年之远的北宋。

逆着屋外的光,惠安瞧不清屋内季璋的神情,只得点点头,老实交代道:

“这可是贫僧的拿手面食,就连寺内厨房的老和尚都不会,寺内无第二人能做出。”

难道他也是穿越的?

季璋眼里的光更亮了些,继续求证道:“既是老和尚也不会,小师傅您又是从何处学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法子无人教,无处学,一梦醒来便在脑子里了。”之前也有人问,可他如实说了没人信,故而惠安不欲多说。

季璋却不肯放弃,追问道:“除了这龙须面,小师傅可还记得其他?比如···”

“你不是惠安。”

话音弥散在空中,正巧一阵冷风拂面而来,似是想将这如疯话般的试探吹散。然而,季璋却感受到门边投来的灼灼目光,她确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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