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的正式开业日一锤定音。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意外事故耽搁进程,宋昭宁特地请涂老算了个黄道吉日。

同时,她二十万一条总共五条的红龙由专机送到护城机场。

她一边听着团队有条不紊地汇报信息,一边走向艺术馆。

还没到营业时间,玫瑰玻璃折射着清晨雾蒙蒙的微光。

怀愿已经正式进组,目前在南方临海的一个小渔村拍戏,听说环境很一般。

而宋昭宁的很一般对其他人来说几乎可以等同于美化过后的“差劲”。

但怀愿并不在意这些,作为体验派演员,她每次开机前都会处理所有的私人联系方式,宋昭宁知道她的习惯,因此电话打给她的贴身助理。

“宋敛最近安分吗?”

她开门见山,单肩夹着手机,垂眸擦开一支香氛火柴,咬着细金色的烟管,神色隐在弥白烟雾之后:“有没有找怀愿麻烦?”

小助理战战兢兢地握着手机,仿佛一个巨型的烫手山芋,心想你们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就是那个倒霉小鬼,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背地里编排宋总啊。

她干巴巴地咽了下喉咙,轻声说:“宋总没有亲自来,不过开机那天让人空降了奥斯汀玫瑰和米其林的下午茶。”

宋昭宁点点烟身,眼睫拢着纤长阴影,声线淡漠:”有什么事你直接联系我,我哥最近可能有些失心疯。”

这话小助理可接不了,她讷讷地应了。

收过线后捂住咚咚乱跳的心口,心想宋先生,坏!但是宋总,好!

电话转线,是唐既轲。

最近唐副总被折磨得够呛,连轴飞了大半个地球,高层一度流出“唐总妄图篡位被真公主发卖非洲”等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谣言。

唐既轲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睛,手边的黑咖啡已经见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最新修改过的合同终版发给宋昭宁过目。

“行行好,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实在经不起十六个小时的飞行。”

宋昭宁不为所动:“爷爷有多信任你我就有多信任你,我会在公司内部下发一条行政任命,请好好地享受你的workdays。”

木了片刻,唐既轲用力地双手搓脸,问:“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最近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情。”

宋昭宁倚着二楼浮华精致的半空护栏,意兴阑珊地看着画室里未干的油画,扬手散了下烟,说:“大概是想给自己放个假。三年前我做到这个位置,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假。”

合情合理的说辞,唐既轲一时心疼感慨一时扶额苦笑:“这说得也是,那你好好休息吧。”

宋昭宁嗯了声:“叮铛最喜欢的女团,已经让经纪人把档期排出来了,晚点我会让唐悦嘉跟嫂子联系,看生日会确定在哪儿办。”

叮铛是唐既轲的女儿,十一岁,在保持满分成绩的前提下自由追星,年航行里程比两口子加起来还要多。

唐既轲讲:“多谢你了,叮铛很想你。”

宋昭宁索然无味地折断烟管,握在净瓷似的手心里,闻言笑了笑:“我会去的。”

收了线,最后一缕尼古丁从指缝悠悠溜走,恰到好处地扑上准备给她惊吓动作的金馆长。

金馆长小皮夹背带裤,歪戴着一顶贝雷帽,笑得贼兮兮。

宋昭宁挑眉,金馆长三分羞赧七分炫耀地推拒:“我戒烟了。我新交往的小男友不喜欢抽烟……嗨呀!宁宁,你别着急走呀,你知道我最爱的还是你!”

最后两句近乎破防般的歇斯底里。

她把打火机和烟盒一并放在拐角的罗马装饰品,不回头地摆手:“我不知道。走了。”

唐悦嘉开车等她。

许勉已经外派到纽约分部,唐悦嘉正式接手部分工作,肩上瞬间沉重的工作没有压垮小姑娘,反而打磨出了超前的精神状态。

她举起手机,晃着镜头拍了两张照片,得到宋昭宁的首肯后,美滋滋地发到和谐友爱的家庭群。

唐唐激情打工中:看我老板【照片】、【照片】、【照片】

年轻貌美小公主:【大拇指】长得跟明星似的。

养年轻貌美小公主的泰山(退休版):宝贝也发你照片爸爸想你了昨晚想到你第一次学说话说得却不是爸爸而是我要买,呜呜呜转眼宝贝已经离开爸爸独当一面了……大哭大哭大哭。

唐悦嘉回了一个流汗的黄豆表情,手机丢到侧边储物匣。

小姑娘现在已经很有范了,甩开墨镜架上秀气鼻梁,点火给油倒车一气呵成,沉稳的商务款宾利给她踩出G65的错觉。

“昭昭姐,现在去宜睦吗?”

宋昭宁陷在真皮靠椅,闻言先是问了一句“吃早餐了吗”,她疯狂点头,眸光侧过去,刚想说什么,语言功能却霎时退化。

阳光从她肩前斜着落下来,照着她清透如水的淡妆,气色和肤色在调整时差的修养后得到了飞跃性的弥补,阳光跳跃着吻过她的眉眼唇角,恍如海平面灿烂明亮的的碎金。

唐悦嘉生平见过的大美人,宋昭宁可以算得前三。

她咽了咽不礼貌的尖叫,满脸的神色飞扬。

昨晚收到她工作以来的第一个月的工资,她对着银行卡的数字数了整整五分钟,乐得一晚上都在做梦。

路程不短,她的声音清悦悠扬,一会儿说自己的见识,一会儿虚心讨教老板的看法,最后话题绕了个圈,回到那晚被困住的十字路口。

“那姑娘已经脱离危险观察期啦!她父母高兴的呢,说要拿自己养的土鸡蛋送给您。哦对,还有时兴的樱桃,小小个儿,我偷尝了一颗,酸得我现在想起来都要皱眉。”

她语调是轻松的、快活的,宋昭宁手指翻过平板,点头:“下回你跑一趟,拿到宜睦给闻希。他哥哥喜欢吃酸的。”

“真的假的?”她蓦然睁大眼,像是不信,黛眉轻轻一扬,她像是窥见了什么小秘密,讶然道:“昭昭姐,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宋昭宁回完邮件,这才扣放平板,并指揉了揉眉心,一转头,却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无奈道:“开车要专点心。”

“不是不是不是……”好在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长达一百八十秒,她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宋昭宁:“昭昭姐,和他,生活过?”

.

生活过的。

哪怕宋昭宁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联系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在下周约定了风和日丽的日子,打算相信一些科学迷信——催眠。

电梯内壁一如既往的明晰干净,唐悦嘉还沉浸在刚刚听来的八卦,半晌回不过神。她目光呆呆地看着比她前半步的宋昭宁,心思一时给弯了方向。

宋昭宁的衣柜里,除了西服正装,和某些场合必要的高定晚礼裙,剩下的便是清一色的黑白色调。但她今日可能为了探病,穿得是C家的春夏套裙,很少女的蓬软,像一块可口的奶油小蛋糕。

可口的、奶油小蛋糕!

只是这奶油小蛋糕有了裂痕,唐悦嘉收起所有表情,目光有瞬间阴雨。

电梯到了疗养部五楼,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热辣地铺满匀净长廊,两侧起伏着从高到低的日影,宋昭宁穿着那双夜市低仿的正牌,手指悬在长廊唯二的白色大门。

唐悦嘉疑惑地凑上脑袋,宋昭宁却支起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抵在唇上。

她适时地静音。

病房的门没有合紧,她往后避让一步,以免阳光出卖身影。

“哥哥,我会死吗?”

宋昭宁眉心立时一折。

其实闻希清醒后的当天她就来了医院,但他状态不好,一直在发烧。

她给闻也打过电话,对方却罕见的支吾,听见她在,竟然低着语气让她帮忙照看,宋昭宁听完,没接话,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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