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珣最初知晓春庭暮,还是在年少的时候。

那时候幽冥界还未开始侵吞长生界,九州还远远没有陨落那么多人,陆氏还如日中天。

他也还是那个出了名的陆家少主,众星捧月,风光恣意。

有一次,有人非要带他去逛花楼,说是新来了一名花魁。

此女貌若天仙,凡是头一次见到她的,没有三息内舍得将目光挪开的。

陆珣嗤一声,毫无兴致。

后来,这花楼,他们当真没去成。

那个兴致勃勃邀请他的人告诉他,那名花魁突然暴毙了。

陆珣原本不关心,但又直觉此事蹊跷,多问了一句:“哦,怎么死的?”

那个人沉默了许久,没有明确回答,只是扣着茶杯反问他。

“陆少主,您听说过“春庭暮”吗?”

陆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长腿踩着桌沿,“有话就说。”

他醉心音杀之道,对于其余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人见他反应叹息一声,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没再出声。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但“春庭暮”三个字,陆珣无论如何都再也忘不了。

后来他经过那条街,层层叠叠的人群围拢着,空气中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在肩膀间的缝隙中,他看见一一具尸体被几个人捏着鼻子从花楼里抬出来。

说是尸体,那肉.身却并不完整,几乎只剩下一滩还未融尽的血肉。

金钗摇曳,沾染着血沫的头发自被染红的白布间伸出来,在风中颤颤巍巍发着抖。

白布被风掀起一角,所有人都“噫”一声捂着脸扭过头,有胆子小却非要凑过来看热闹的孩童,甚至吓得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陆珣看见那张脸。

昔日如何绝色他已分辨不清,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自内向外溃烂,唯余眼尾一片尚且完好的皮肤,泛着秾艳的红,宛若被摧折揉碎的海棠。

几人嫌弃地将这渗人至极的尸体随意扔到角落里,“砰”的一声撞在墙面上。

几只流浪狗闻到血腥味,好奇上前嗅闻。它们不知道饿了多久,闻了一会儿,竟试探着舔舐啃噬起来。

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啪嗒啪嗒”黏腻血肉翻搅撕咬的声音。

无人制止。

流浪狗吃得不亦乐乎,絮絮低语声随风飘远。

“那就是之前那个花魁!”

“啧啧,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烟花之地,还不就是那么些事儿呗!有大人物瞧上了她,三番五次示好被拒,恼羞成怒直接给她下了‘春庭暮’。”

“结果没成想,这花魁还是个烈脾气,都这么着了,一开始还是抵死不从。被拒得多了,那大人物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竟然就这么直接把她给捆起来,眼睁睁看着她欲海挣扎,直至红颜化作枯骨。”

“这不就是个春.药吗,有这么厉害?”

“‘春庭暮’可不是寻常春.药,但凡吸入一缕香气,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周身经脉似烈火炙烤都是轻的,若是一炷香之内不得纾解,灵力血液逆行,浑身自内而外溶解溃烂……”

“而且这药,能让中药者的谷欠望,只对下药者一人产生。若求不来他的宠爱,饶是试过再多人,也是徒劳。”

“……”

嘈杂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许多年的风,合欢宗扶光殿飞檐下的金铃叮当作响。

陆珣看向高台主座上的女子,她微低垂着眼睫,单手撑着额角,似是困倦。

但透过她指节的缝隙,依稀可见眼尾一片红意,葳蕤蜿蜒没入青丝间,似海棠开得正艳。

正似他许多年前曾经见过的那样。

通常以“春庭暮”逼迫旁人就范,都是猎手给心仪的猎物下药。

温妩这人倒是奇怪,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

陆珣指节轻点了下手臂。

猎物。

难道说,还会有不长眼的人,将温妩这种妖女当作猎物觊觎?

他鼻腔里逸出一道不屑的气声,眼皮连动都没动,余光中却落入一抹瑰艳的红。

她斜倚在椅中,姿态随性,一双上挑勾人的眼眸微微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殿乱状,红唇噙着一丝辨不分明的笑意。

她……

倒也的确有这种资格。

陆珣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挪开,脸色有点不自然。

假如,只是假如。

假如是真的,那么——

会是何人呢。

温妩感觉右侧最前方一道视线灼灼黏在她身上,她的余光都快被那个人给盯穿了。

她方才坐下,其实只是随意凑合一坐,根本没有好意思认认真真地调整坐姿。

时间一长,整个身子都快麻了。

但是顶着这种迫人的视线,她一动都不敢动。

不过,被这位陆公子盯着,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冰碴子一样的目光,令她那种疑似上头的感觉平复了许多。

不仅如此,温妩依稀感觉,那股昏沉的热意极有规律,一阵一阵地下去,又一阵一阵地卷土重来。

就好像她身体里有个自动开关的空调,温度太热的时候就开工,温度降下去之后进入睡眠模式。

过一会温度再上来,空调继续自动工作。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动技能”吗?

对她这个普通的碳基生物来说,有点过于超前了。

确认了原主的身体能够自动解决这种“上头”后,温妩便不再将这异样当回事,这种程度她还是可以忍的。

只不过——

这全体会议,到底有没有主持人啊?!

温妩欲哭无泪。

为什么没有人说话?不会都在等着她吧!

就在这时,一道天籁之音响起。

“宗主。”

蓝衫青年执着折扇松松上前一步,潇洒一甩袖摆行了一礼。

温妩认出来,这是之前见过的“卫护法”。

虽然理论上都是陌生人,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令她亲切感倍增,更何况这人正在救她于水火。

她按捺着热切,绷着表情淡淡道:“卫护法有事要说?”

下一秒,她便后悔开口了。

卫函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正殿足以称得上掷地有声。

“谢公子如今已经按照‘老规矩’处理了。”

话声还未落地,死寂的殿中登时掀起一阵骚动。

无论是合欢宗弟子,还是后院中的各位公子,闻言皆是一阵大惊。

虽然他们一早已经听说了小道消息,但是此刻听见卫护法亲口坐实,还是觉得很有冲击力!

“怎会如此?!”

合欢宗弟子压低声音。

“宗主她……竟然舍得对谢公子用‘老规矩’!”

“肃静!”

裹挟着灵力的声音震荡而出,所有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浮楚缓慢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静默无声,这才缓步上前走到卫函身侧,朝着温妩躬身下拜。

“禀告宗主,还有一事未明。”

她停顿片刻,“那张床……”

温妩突然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

还没等她开口制止,浮楚的声音已经落下来。

“已碎得无法再修缮——”

温妩内心尔康手。

别说了,住口!

可惜现实事与愿违。

“——依您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理?”

短暂的沉默之后,扶光殿陷入一阵前所未有的躁动之中。

“床都塌了!”

“究竟是哪个蠢货传的假消息,说谢公子不得宗主宠爱?!”

“床塌了又怎样?还不是‘老规矩’。”

“宗主的心,果然从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该死,我更喜欢了。”

“……”

另一边,巨眼少年怔怔望着高台之上。

他的眼里没有光了。

他泫然欲泣地看着温妩。

温妩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若无人、窃窃私语的众人。

她已心如死灰。

早在门板上看到各种合欢小人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的。

——这个合欢宗,就是喜欢把这种诡异的事情拿到台面上说!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够了!”

一道声音倏然打断这场群魔乱舞。

一名黑衣青年闪身上前。

“宗主,您莫不是忘记了酆都北帝先前大发雷霆的事?”

他眼神沉痛,语气痛心疾首至极,“酆都北帝分明不喜您豢养太多面首,昨夜您执意将谢淮舟带回宗门,此举无疑是将他颜面扫地啊!”

温妩愣了愣。

原著里,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和谢淮舟一起“人间蒸发”,到流光城去领刑了,根本没有现在开会这一段。

说起来,这个“酆都北帝”,好像是小说里的大反派来着。

这本小说的主线,有点类似于侵那个略战争。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由长生界发源,得道飞升的,去了玄相界做神仙,陨落身死的,去了幽冥界轮回。

酆都北帝是幽冥界的帝君,此人野心勃勃,渐渐不再满足于仅过问轮回之事,看上了广袤修仙界中数不胜数的修炼资源,意图侵吞。

自从幽冥界源源不断侵吞长生界资源,能够飞升玄相界的修士便越来越少。

在剧情开始时,已经有上千年无一人飞升。

谢淮舟,是全人类的希望。

而她温妩,则是因为自始至终都帮着酆都北帝做事,才会如此声名狼藉,被从剧情里狂喷到剧情之外。

温妩沉默不语,只是在回忆思考剧情。

单膝跪在下首的黑衣青年不动声色以余光瞥向她神情,见她面色冷淡,心头一紧。

他无声苦笑。

果然,他此言已是触碰了宗主逆鳞。

在场中人,没有人不知道,于宗主而言,“酆都北帝”四个字像是一个禁词,提一次死一次。

先前一次,有人趁着宗主心情好,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说了几句。

衣香鬓影,笙歌曼舞瞬间停了下来。

凝滞的空气里,红衣女子垂眸把玩着酒杯,片刻,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喜怒的气声。

眼下……那个人恐怕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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