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快速的流动,只有卷起地上雪絮、为自己披上晶莹雪白的轻纱,才使你看到它的踪影。

大自然中许多事物即便并非透明,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但橙红色的狐狸?

它实在太显眼了!

沃勒叼着它的后颈溜溜达达地走回来,奈何它再怎么使用音波攻击,亦或者张牙舞爪地扭动,也没办法撼动黑脸狼分毫。

阿木古楞蹲过去快速绑了狐狸的嘴和爪子,令它不能尖叫也无法抓人,这才拎过来递到林雪君面前。

“后腿受伤了没长好,感染了,估计正发烧着呢。就算把它放了,也很快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林雪君摸了把狐狸的尾巴,因为受伤加上估计这一冬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也不怎么好,尾巴上的毛都打结了,也没什么光泽。

又掐摸了下狐狸屁股和大腿,皮包骨头的,去了皮也没几两肉,连沃勒都嫌弃不愿意下嘴——费半天劲咬死了,撕掉皮就没剩几口肉了,白白浪费力气。

橙红色的瘦狐狸还在奋力挣扎,一双琥珀橙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雪君,仿佛正用眼神祈求她饶命。

“如果没有白灾,草原冬天斑驳的白雪压着枯黄色的草场,它还能伪装成雪中枯草,尚且不至于把自己搞这么惨。一场白灾下来,能活着就算生存能力不错了。”林雪君伸手摸了一把它的头,“带回去治一下吧,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全了缘分一场。”

谁让它恰巧落在她和沃勒手里(嘴里)呢。

接下来的行程中,他们又捡到1只野兔、1只麋鹿、3只狍子、2只黄羊尸体,拖着带到避风处照例垫牛粪烧尸,然后挖坑掩埋。

回程选了另一条路走,在一个水泡子里他们发现了一匹陷进去的野马。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晚霞渐渐染红了冰原,斑驳的白雪披上橙红色的纱,仿佛成了一簇簇的春花。

阿木古楞小心翼翼地踩进水泡子,用绳子拴住了野马的两条前腿。穆俊卿和得胜叔将他拉出来的时候,冰冷的泥水已经快漫过靴筒口了。

三个男人像纤夫一样将绳子卷在手上,肩扛了用力往外拽。

野马虽然有被拽出来的迹象,但要拉出来还远远不够。

最后只得又拴在他们仨的马匹上,由

大马发力,才终于将野马从泥泡子里拽出来。

绳子被解开的瞬间,野马一纵身便窜出去好几米,接着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吓坏了。”赵得胜望着野马的背影,感慨道:“后肢高,肌肉线条很漂亮,爆发力强,是匹好马。”

“走吧。”林雪君解开拴在苏木马鞍上的麻绳,伸手顺着苏木脖子摸了半天,在苏木转头用鼻子蹭顶她帽子时,她凑近拥抱它颈项,低声道:“辛苦了,回去给你吃糖。”

她话音刚落,瞧见她抱苏木便颠颠跑过来的小红马赤焰一低头,叼住林雪君帽子上的红缨便挑头轻拽,仿佛在表达它也想吃的意愿。

林雪君刚要伸手也摸摸小红马的脖子,苏木就转过身。

在苏木屁股朝向赤焰的瞬间,机灵的小马便唏律律一声叫,颠颠跑开了——它知道,苏木要尥蹶子踢它了!

阿木古楞笑着摸了摸赤焰的脖子,一行三人并两条护卫狼又踏上归途。

在走过一片凹地时,林雪君在面前的雪地上看到了拉长的、属于马的影子。转头回望,便见他们绕过的西北坡上站着几匹野马,其中便有他们救了的那一匹。

野马群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它们背光而立,面朝着南行的人类。随着太阳贴近地平线,晚霞的色彩越来越丰富。

天幕上的饱满色彩渗透整片天地,投在野马身上,为它们镶嵌了金色的边线,又泼洒上流动的霞光。

“唏律律~”

“嘶咴嘶咴咴~”

马儿们漫步在坡脊上,不时朝着人类的方向嘶鸣。

阿木古楞轻轻拉了下缰绳,在赤焰步速慢下来时,摘帽摇甩,朝野马们致意。

林雪君也转头以目光描摹它们俊美的身姿,并双手在嘴前握圈,高声“喔喔”以做招呼。

在野马群中最高大的棕马踏下坡脊跑向另一边后,被救出的野马抬起前蹄仰颈咴鸣两声,这才掉头奔下草坡。

野马们消失在草坪另一边,只留一抹马尾甩出的虚影。

林雪君也轻夹马腹,随队纵骋向驻地。

在窸窣响动中,白天里融化的雪水悄悄凝结成冰,反射过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后,与天色一起静默了下来。

四野笼入暗幕,白日里瞧不见的雕鸮睁开金橙色

的眼睛,野狼泛着幽光的眼眸于草野中若隐若现——属于它们的夜晚来临了。

……

驻地里大队长刚从大食堂出来,瞧见林雪君几人回来,便笑着迎了上去。

“哎?猎到个狐狸——唉!怎么这么瘦?这杀了都炖不出一锅汤。”

摸了一把,他当即皱眉,嫌弃地瞪住狐狸,仿佛在说:你怎么把自己养这么瘦?对得起捕猎你的人类吗?

“不是吃的,我救一下试试。”林雪君跳下苏木,拎起挂在苏木背上的橙红狐狸,卸下苏木身上的马鞍等累赘,轻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回院吃草喝水。

拐过知青小院的小石子路时,正遇到衣秀玉出门准备去大食堂吃饭,瞧见林雪君手里的狐狸,惊叹道:“哎呦,猎到狐狸了——诶?怎么毛发这么枯啊,有点丑,这也做不了围脖吧?”

原本惊喜的眼神也转成嫌弃,忽然拎在林雪君手里的狐狸扭动了下,吓得衣秀玉嗷一声叫:

“怎么还是活的?”

“腿受伤了,一会儿给我称一点退烧药吧。我要给它刮掉烂肉,治一治。”林雪君将之举高,狐狸被绑住了嘴巴不能高声尖叫,只能在喉咙里哀哀地嘤嘤。

“听,像不像小孩子在哭?”林雪君笑问。

“哎,你说得怪吓人的。”衣秀玉干脆先折返了回去跟林雪君干活,“你又要自掏腰包治小动物。”

“没多少钱,只买药就行了。当兽医就是这点好,自己不用付自己钱嘛。”林雪君笑着走进院子,在糖豆扑过来时将狐狸递给衣秀玉,先抱着糖豆揉了半天,又摸了摸走过来低头等摸的阿尔丘。并在小银狼好奇地凑过来又想跑掉时,手快地抓住小东西,拎起来就是一通搓,撸得小东西吭吭唧唧直抗议才将它丢还给阿尔丘干爹。

衣秀玉拎着已经放弃挣扎不再扭动的狐狸,叹气道:“我再熬点驱虫药吧,给糖豆它们熬的汤还有剩,我想冻起来明天化开给糖豆它们继续喝来着,要不给这狐狸喝吧?这么瘦,身体不好只怕扛不住康复过程。”

“好呀,谢谢小玉!”林雪君才把狐狸放在改造为手术室的仓房‘手术桌’上,回头一听,衣秀玉把好多事都帮她安排好了。

“你说,这狐狸是不是不会看家啊?还不捉老鼠……不能骑乘,不生犊

子不产奶的……”衣秀玉拐去准备草药,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林雪君忍俊不禁,“管家婆也允许没用的家伙在咱们院子里短暂地呆一呆吧。”

衣秀玉耸肩摊手,哒哒哒跑去忙活了。

阿木古楞将消毒处理好的刀具等物取来,又端了一盆温水。

林雪君先给狐狸打一针补了下电解质,接着才给它做好保定,使它四仰八叉地仰躺在手术桌上。

怕它呛到或手术过程中呼吸受阻,在阿木古楞保定好它头部后,她解开了缠住它嘴巴的麻绳。

小狐狸一路被带回来,力气大减,没了初见时高声尖叫的劲头,只哀哀戚戚地嘤嘤。

林雪君伸手摸了下它肚皮,小声嘀咕:“被嫌瘦的‘小没用’~”

在给狐狸腿部敷上局麻药膏,等待电解质水帮它恢复体力和麻药起效的时间段,穆俊卿带着几名知青赶过来:

“手术灯小队到了。”

他们举着手电筒陪林雪君做手术也不是第一次了,一进仓房就围着手术桌站好,手电光刷刷射向狐狸的病腿。

吓得小狐狸嗷嗷叫。

“这家伙好吵。”穆俊卿想找棉花塞耳朵了。

“你小院里的动物如果要组个交响乐,这家伙指定是高音部。”另一个男知青啧啧皱眉。

“关公刮骨疗毒听过吗?”林雪君没接他们的话茬,转移话题道。

“听过,咋地?”林雪君左前方手电筒青年问。

“今天的外科手术跟那个差不多,要把有‘毒’的腐肉刮掉,然后再进行缝合。”林雪君话音刚落,手起刀落。

狐狸伤腿上敷着的麻药膏被清理掉,接着又用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割肉。

“哎呦!”手术打灯的青年见过开腹、抓肠子、合腹啥的了,但直接在活物腿上割肉还真没见过,吓得忙撇开头。

只怕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关公还是厉害啊,直接不用麻药,啧啧,我看着都疼。”右前方举手电筒的青年五官都皱得扭曲了,呲牙咧嘴地强忍。

林雪君几刀下去,小狐狸一直叫个不停。

大家原本看刮肉还有点浑身发麻,听小狐狸叫得欢,莫名气氛就不太一样了。惨是惨的,但又有点——

“我们好像

一群恶人变-态,在小仓房里,举着手电筒欺负一只狐狸。”

“是,它叫得太有节奏了,跟着林雪君的刀一个节奏。”

“叫得赤焰都开始顶门了,想进来看看发生啥事儿呢。”

“以后我腿要是受伤了,我一定立即消毒处理,绝不能让伤口感染成这样。”

“是,看着刮肉可太疼了。”

“我恐怕当不了大将,怕疼。光看着都害怕。”

充当手术灯的‘手电工’们还是气氛师,手举电筒为林同志照明的同时,嘴巴上也没停过,叭叭叭个没完,跟恐怖片里负责尖叫的演员一样一样的。

阿木古楞站在林雪君身侧,不递刀递剪子的时候,就在本子上画林雪君的手法。

她怎么切肉的,怎么消毒的,伤口的状况如何,缝合的时候从什么角度入针,针孔距离伤口大概有几厘米,每一针之间有几厘米等细节全画了下来,画面实在难以展现的就在边上用数据和文字标注。

像【单纯间断缝合】这种缝法用文字描述出来,听的人、想学习的人根本没办法直观理解它是什么样。

更不要提缝合方法极多,还有什么【“8”字缝合】【内八字缝合】【外八字缝合】【锁边缝合】【荷包缝合】等等多种缝合手法。

但如果用画图的方式,将入针、出针的所有动作都画出来,那么就能很直观地将这种缝合办法介绍得明明白白了。

想学习的人也可以根据图示去练习。

阿木古楞是根据林雪君给萨仁阿妈买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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