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回到驻地时,驻地已经有好几个知青都回来了。大家屋子上的春联已经有牧民帮忙贴好,扫扫屋、修整一下就恢复了日常生活。

大队长体谅大家旅途奔波,让所有人都休息几天再开始干活。

林雪君却闲不住,检查过自己院子里的牛羊驼鹿,又跑去大食堂查看刚动过手术一个来星期的小母猪。

“恢复挺好。”林雪君拍拍小猪的背,转头给额日敦竖起一个大拇哥,夸赞道:“照顾得不错。”

“将功补过吧。”额日敦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大队长拍了下他手臂,“‘将功补过’那是林同志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吗?”

“啊,自己不能说吗?”额日敦继续挠头,汉话好难学啊。

“哈哈,没事,一样的。”林雪君站起身,又检查过其他几只猪没啥问题,便拐出大食堂直奔棚圈去看下冬羔的母羊、小冬羔和揣着春羔的母羊及大母牛、母马们。

这个季节一生产队不是孕妇就是产妇,它们好,明年的牲畜数才能好看,非得小心翼翼地照看才行。

连着3天检查过一大圈儿后,一些营养匮乏的、轻微乳-房炎的、产后虚弱的,全被林雪君标上记号。

衣秀玉家住得远还没回来,她便带着阿木古楞和塔米尔几个跟着当过学徒的年轻人捡药材熬药,挨个给孕产妇们和小羊羔们补营养、照顾身体。

许多冬羔已经出生一个月了,林雪君进仓库点过疫苗便跟大队长商量起今年的疫苗注射——出生第二天喂土霉素防羔羊痢疾,15日龄以上的要打羊传胸肺炎疫苗,15~20日龄羊可以注射羊猝狙、快疫混合菌苗,超过30天的就可以打口蹄疫疫苗……

要打得不少,先把冬羔疫苗打完,等转场后还要跟着去给春羔和春天生下来的牛犊子、马驹子啥的打疫苗,接下来会是非常忙碌的春天。

打着表格一点点定了日子后,林雪君刚准备一项一项点清疫苗数、羔羊数等数据,把人员和用具等全安排好,结果又接到场部的电话。

今年第六生产队、第八生产队、第九生产队的疫苗也归她打,这仨生产队会尽快给她粗估个新生各牲畜的数量,让她自行安排时间,然后通知这仨生产队配合工作。

林雪君挂了电话,

望着自己之前列的还算松快儿的日程安排,无奈地抹了抹脸,要全部推翻重排了。

当即赶往大队长家,见面便道:“大队长,这两天就开始给咱们的冬羔打疫苗吧,别歇了。接下来我还要去其他生产队给他们的羔子打针——”

“……”王小磊正蹲在地上给媳妇洗衣服呢,听到林雪君的话,丢开搓洗板,站起身伸手往后腰上擦了擦,才道:

“唉,怎么样,阿木古楞和托娅他们现在能独立打针吗?”

“我带着他们试一试吧,现在能不能独立打,都得练起来了。等到了其他生产队,我还得把他们生产队派来学过习的学员也都调动起来,今年春天打疫苗的过程中,争取把他们都锻炼出来。”林雪君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要想提效,让整个公社的各项工作都按时按点完成,不拖延、不错漏,就得在各个生产队都教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员。”

去年教学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紧迫,大山一样的工作忽然压下来,林雪君才感到格外地迫切。

当初教学的时候,课程应该更密集的,对学员们的操磨还是不够啊……

“明年一定要狠起来了!学不会打针、接生难产犊子的,都不许回家。”林雪君伸出拳头,格外严师地道。

“可拉倒吧,不让回家,他们开心死了。咱们生产队伙食多好啊。”大队长噗一声笑,拍拍林雪君的肩膀,捞上军大衣和雷锋帽,带着她往外走:

“我去帮你点将,咱们明天开始就给满日子羊羔子打针。”

可怜的小羊们,正月十五还没出,就要挨扎了。

……

衣秀玉是生产队最后一个回来的人,大队长跟林雪君去接她下马车的时候还在感慨,怎么会有慈溪那么远的小姑娘跑到大北疆来当知青啊。

衣秀玉被冻得嘴唇都麻了,还要大声地回答:“我想见草原啊,电影里演的在草原上摸着羊唱歌,好浪漫啊。”

“哈哈哈。”林雪君抱住衣秀玉拐着她往回跑,一进屋给她脱了外面凉冰冰的衣裳,拉起被子就把衣秀玉塞了进去。

“冻死我了,还是炕好。”衣秀玉五体投地趴在炕上,瞬间就觉得手臂肚子和腿通通都热乎起来,好舒服,“我在家也天天穿棉袄,跟我妈喂鸡的时候冻得我手都起疮了。”

说着伸出手把自己手指头递给林雪君看。

林雪君刚给炉灶添好柴,握着衣秀玉的手看了一眼便把一杯热乎奶茶塞了进去,“喝!肚子一热乎,浑身都热乎回来了。”

“我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多红茶,还有杨梅酒,你快看看我的酒没有漏吧。”衣秀玉说着就要往被窝外钻。

这会儿塔米尔他们才把衣秀玉的东西送进来,林雪君将所有东西摆在地上或桌上,发现居然还有冻米糖和可以用来刷碗的干丝瓜瓤。

“哈哈,这东西好啊。”林雪君举着丝瓜瓤,纯天然的刷碗布。

“还是你识货。”衣秀玉裹着被子从炕上坐起来,屁股贴在炕上,不由自主地哎呦呦喟叹,烫屁股可太舒服了。

“啊!这是红茶?!”林雪君打开一个超大的兜子,里面装的都是一小袋一小袋提前分好装的红茶。

“是啊。”衣秀玉有些不理解林雪君咋这么惊喜,有些不确定地道:“我都分好份数了,给咱们生产队的长辈和朋友们都送一点。跟咱们这的老砖茶不太一样,是我们那儿的雨前红茶,不过可惜没有新鲜的,都是之前的陈茶了。”

“太好了!”林雪君当即找到衣秀玉留给她们自己喝的一大包,珍惜地倒出一小把便去灶边煮茶,又跑出去抓了一把红枣和一小坨冻住的牛奶。

干枣洗过后切成小丁跟牛奶一起丢进红茶锅里,再从玻璃瓶里捏两大块满是蜂窝孔的焦糖。

“这是干啥?”衣秀玉从火墙后面探出脑袋,好奇地看林雪君在灶前忙活。

“塔米尔,你也别走了,留下来喝奶茶。”林雪君转头看一眼帮忙整理东西的塔米尔,又道:“去把托娅和阿木古楞他们也都喊过来吧,哎,算了,一会儿我端一点去吴老师教室里,给孩子们都尝尝。”

说罢才转向衣秀玉:“煮养生奶茶啊,红茶比咱们的老砖茶口感细腻柔和,更适合煮甜奶茶,一会儿你就尝吧,根本抵抗不了这个诱惑,恨不得一天一杯的美味啊。”

什么秋天第一杯、冬天第一杯的各种奶茶,跟草原上的鲜奶和最好的雨前红茶煮的奶茶,那都没法比啊!

“对了,萨仁阿妈也给你缝了顶新帽子。”林雪君从柜子上抽下来一个帽子递给衣秀玉。

往脑袋上一戴,发现衣

秀玉头太小了,帽子一戴上就往下掉,眼睛都给遮住了。

俩姑娘相对着哈哈傻笑,林雪君坐在炕沿上拉着衣秀玉把她头发都给拆了,重新抓了两个哪吒揪揪在头顶。

“好傻啊。”衣秀玉摸了摸脑袋上的揪揪,“我们那儿小孩才这么梳头呢。”

“但这样一来你的帽子就能戴上了。”林雪君把羊皮帽子往她头上一戴,有了脑袋顶上的小揪揪,果然把帽子撑起来了。

俩人于是又一阵哈哈笑,塔米尔坐在桌边等奶茶,看着俩姑娘在那儿玩头发,也抓了抓自己年前才被妈妈按着剪成毛寸的脑袋,还挺想念长头发的。

正无聊地走神儿,忽然一股特殊的甜香味冲入鼻息,他眼睛一下亮起,抬头朝炉灶上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锅望去。

“这是红茶奶茶的味道?”塔米尔有点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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