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野承载的满腔怒气,的确是撒向了成聂。

当是时,成聂率十八名裨将在碧云坳接待荀野,山坳口佳木凋殂,尤为空旷。

但继续往里走,通道愈加狭窄,加上入口背临高地,整个地势占据天然的优势,只要一夫当关,万夫也莫能打开。

碧云坳得天独厚的条件,是荀家军将踟躇的最大原因。

成聂胜券在握,这位从大随朝堂出来的悍将,舞一把光明璀璨的凤翅镏金镋,黧黑的脸庞下坠着一团糟糕的须发,身板比荀野更加粗壮,有股沙场淬炼的狠辣与威风。

此人是独眼。

听说他的一只眼睛,正是被奸相公孙霍毒害,他对大随已无恩义,且恨之入骨,在鹤鸣山落草为寇后,成聂最大的心愿就是杀回长安,宰了公孙霍,踏着随帝的骨头登上他的宝座。

成聂也知道,现今天下大势已渐渐合拢,诸位反王之中只剩下两支队伍还成气候,一路是南魏,一路是荀氏。

成聂现在,正在挑衅荀氏。

“我说荀家的竖子小儿,你不会是想招降我们鹤鸣山吧?是就拿出诚意来,你再这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眼睛不想要了?”他一把将凤翅镏金镋扛上肩头,睨着荀野讥嘲道。

荀野身后所跟从的,除了苦慧,都是脾气火爆经受不住撩拨的,一看到成聂那目中无人的熊样就火大,当下个个揎拳欲斗,发上指冠。

只有苦慧,笑嘻嘻地从荀将军身后出来,示意两方和睦友好交谈,“我们荀将军一路行军而来,不忍见江山疮痍,生灵涂炭,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更知晓成聂将军在随朝时受尽屈辱,蒙了天大的不白之冤,为了军将的性命和百姓的安危计,荀将军愿意休手罢斗,与成聂将军歃血为盟。大家虽出身有别,来历也不相仿,但大体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随帝无道,倒行逆施,已失其鹿,将军在鹤鸣山盘桓日久也未得可乘之机,何妨与荀家联手,诛窃国之大奸,雪见陵之仇恨?”

苦慧不愧是荀家军里唯一一个能说会道的。

可惜成聂不买账,他懒得与苦慧这样的人磨嘴皮,更看重实实在在的好处,一指荀野道:“荀氏小儿,尔今年廿三,毛都还没长齐吧,也能成为栖云榜上的高手?你若能胜我,招安一事我们才有商量。以我成聂的狗脾气,绝不会委身屈就于尚不如我的黄口竖子。”

听说成聂这厮从前在随朝为将时,便好斗善斗,仗有凤翅镏金镋之威,在营中横行霸道,锤遍三军。

栖云榜上,他的排行还在荀将军之前,这分明是挑衅,想借机辱他们将军。

季从之第一个不答应,扛一双长刀出来,嚷嚷道:“要切磋吗?何须将军动手!我来会会你!”

成聂狂笑,凤翅镏金镋拄地生威:“你?尔乃何人,可曾留有姓名?你若战败,再换谁?换多少个,能轮得上荀氏小儿?如果一个一个战,我要战到何时,难道尔等竟乃无礼寡义之徒,想以车轮战胜我?”

季从之被成聂的快嘴堵了回去,发作不得,看向嘴皮子最溜的苦慧。

那光头和尚果然指望不上,一时没搭腔,荀野呢,一双长腿跨上半步,便足以越众走出,站在山坳前。

似一杆长枪,银龙矫矫,游弋而出。

成聂从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股其锐难挡的杀意,这种杀气,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掌中的凤翅镏金镋仿佛在嗡鸣,就要脱手而出。

成聂终于不敢小觑这个荀家小儿,皱起了长眉,“小儿,再近一步。”

感觉像是一个陷阱,季从之忙道:“将军休去!”

但荀野已经向前又走了一步,长风拂动荀野玄甲后的皂色貔貅纹外披,荀野眉目冷凝,阴鸷的怒火燃烧成两簇静谧的火焰。

一步上前,枪在身后,已经焕发出湛然的雪光,亟待饮血。

“我至。”

荀野冷淡地启唇。

没想到这荀家小儿如此受不得激,成聂道一声还是太年轻,凤翅镏金镋倏然出手,直取荀野咽喉。

铿一声,荀野后发而先至,身形快若无影,兵器相交,发出清脆的龙吟。

这两人一个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以气力和杀招见长,一个是后起勃发的新锐,以耐力和灵敏更胜一筹,又都是使长兵器的,一经打起来,过了十余招仍难解难分,没有分出高下来。

苦慧悄悄地跟上季从之,对着战况很莫名:“这,这谁占上风啊?”

季从之皱起眉,心里头还是不大稳:“现在是将军,但不知道接下来如何。”

成聂一招挑向荀野的枪,荀野顺势一脚踢向成聂的胯骨。

两下里都中招,枪与镋都飞出丈远。

高手过招,容不下一丝分心,这时要分出气力去捡拾武器,难免被对方找到可乘之隙,短短的几个眨眼,双方又战了几个回合。

俗话说拳怕少壮,成聂面对着一个气力仿佛源源不绝的青年男子,到底是先气力衰竭,三十招了还不能战胜,要是不能尽快想出一个招儿来,只怕今日要让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狠狠羞辱,颜面扫地。

电光火石中成聂还能转过脑筋,衬着拳脚相交之际,他压低喉音,朝荀野暗送眼波:“你夫人的家书里,还藏了一封书信。”

荀野置之不理,又是一拳挥出,正中成聂的胳膊肘。

对面吃痛地嚷了一声,但没立刻败下阵来,使出一记狠招:“是给她旧情郎的手书,你想不想知道,那里头写了些什么?”

打仗的时候,只要能以最小的代价获胜,无所谓手段卑鄙与否。

果然,对面的拳招慢了下来,荀野的眼神浮出一瞬的恍惚。

成聂自己都诧异,没想到自己随便编的一句谣言,居然能破了荀野的防,效果显著。

就是这么一瞬的功夫,成聂找准那个一闪而过的时机,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荀野的脸上。

这一拳直叩向他的眼窝,倘若直面击中,以成聂开山裂石的拳力,荀野非得脑浆迸裂不可,左右惊慌,幸在危急时分荀野终于回了一下神,堪堪擦拳而过,避开了这一记杀招。

铁拳擦过颧骨,留下了一道青肿的伤。

荀野反击起势来,还以颜色,也是一拳叩向成聂的肩胛骨。

成聂生受这一拳,险些肩胛移位,疼得龇牙咧嘴。

这时上风在谁已经非常明显,鹤鸣山的草寇劝说成聂不必以死相搏,应当留足气力等荀野再攻,做好充足的准备应对,但成聂被激起了血性,这时候面对这些规劝早已充耳不闻,他拎起拳头来又是几道凶狠的杀招,罡风一阵阵摩擦过周围的气流,擦出凶猛的破风声。

“荀径明,尊夫人好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身在荀营心在外,难道是你床上不济吗?”

他一边挨揍一边挥拳,顺便不忘了继续挑衅荀野,好激起对方的怒火,逼他露出破绽。

被荀野一拳打中鼻梁,鲜血直流,他疼得龇出了牙花,痛苦地揪紧了眉结,大声道:“这种女人要狠狠收拾她,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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