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阿妹,你在脸红

京中方向果然疾驰而来许多人马,宁瓒随行在侧,王府侍卫随行在后。而策马在前的,白蹄乌,黑貂裘,绣着龙纹的披风于行进间卷起漫天的风沙,被艳阳照出流金一样的颜色,赫然是晋王嬴澈。

王兄……

令漪欣喜不已,忙扶着簇玉朝他的方向行去,他亦很快策马过来,勒马收缰,停在二人前面,俊逸眉目在浓艳春景中昳丽如刻画。

四目相对,她发髻乱了一半,披散着遮住白皙的脸,望着他的双眼流露出无限感激的神色,实在可怜可爱。

嬴澈剑眉微皱,一时也没心情追究她之前胡说八道的事了。他示意宁瓒拿伤药去给簇玉包扎,自己一马当前,将她二人护在了身后。

“临清,你这是做什么。”他不耐烦地看向临清县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晋王兄。”临清笑道,“怎么,晋王兄平素里日理万机,恨不得把朝廷大事全揽自己身上,今日怎么有空来北邙打猎?”

县主的母亲清河大长公主与晋王乃是政敌,出言自然嘲讽。嬴澈只微微挑眉:“是啊,只是打猎回来,倒看见你在这儿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是我府上的人,有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样羞辱她。”

“得罪谈不上。”临清县主用手掂着马鞭,神色轻慢,“只是乱臣贼子之女,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何况她冒犯了我,我自然要教训教训她。怎么,晋王兄是怜香惜玉了么?”

谁冒犯了谁?

令漪正蹲着给簇玉包扎手臂,她自己没什么反应,簇玉却是气得恨不能亲自与对方对峙。

明明娘子好心借她们车,却反被羞辱,这些贵人还真是会黑为白!

“皇伯父既下旨免去裴氏其他人的罪,她便没有罪。”嬴澈语气十分平和,“你又有什么资格当众对她行私刑。难道,是对皇伯父不满么?”

“你……”

临清县主一噎,尚来不及反驳,嬴澈又笑道:“再且你为难她做什么?为你母亲出气?公主逼婚新科状元却遭拒绝,多好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容易已过去十数年,早没有几个人记得,可被你这么一闹,只怕没几天全洛阳城都知道姑母对裴慎之念念不忘,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还要叫女儿欺负

人家的女儿出气。”

“是这样吗?临清。”

竟是这样?

令漪心间大震。这件事她可从来不知啊!

“你你胡说!”

一直遮遮掩掩的心思被他公然宣之于众临清县主脸色煞白:“我母亲怎会惦念那个贱男人是他自己不知好歹活该被杀!”

“我有没有胡说等今日的事传出去你不就知晓了么?”嬴澈道并不与她争辩裴慎之是对是错。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再说了你这么耿耿于怀怎么不想想若她父亲真的接受了姑母的好意又哪来的你呢?”

“嬴子湛!”临清县主勃然大怒“你竟敢辱及我母亲!”

她鞭子挥来在空中有如白虹乍现发出几声清亮的鞭响。可还不及触及嬴澈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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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便被突然闪现的宁瓒擒在了手里。他如豹子疾闪挡在主人身前手擒银鞭县主挣脱不掉气得大叫:“放手!你这贱奴!”

宁瓒纹丝不动擒着长鞭手背青筋毕露。

县主收不回鞭若要硬抢指不定反会被他摔倒在地一时气恼无比。几个侍婢这时皆已策马过来纷纷拔剑怒道:“放开我家县主否则对你不客气!”

嬴澈只冷冷看着临清:“怎么你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是吗?那丢脸的可不是孤更不会是这个罪臣的女儿。”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临清县主气恼至极。她把鞭子一扔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一句:“嬴子湛咱们走着瞧!”

“贱奴鞭子赏你了!”

语罢调转马头一骑红尘而去。身后几名侍婢次第跟上黄尘弥漫渐渐远了。

原本喧闹的官道上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嬴澈调转马头身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令漪:

“用王府的车出行不好么?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他语气十分冷淡似乎还在为那日的事介怀。

令漪低头不言也并不反驳。

这车是从车坊租赁而来的之所以不用王府的车便是怕被他知晓她来私祭父亲会被责备。

眼下既已经被发现了上次她又得罪了他便更不安了。

“殿下这怎么是我们娘子的错呢?”簇玉却鼓起勇

气道,“您有所不知,那临清县主有多过分。”

“明明是她同我们借车,娘子好心同意了,她却恩将仇报!还,还想殴打娘子!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娘子做主啊!”

嬴澈不言,看向令漪,她眼底正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感知到他目光,似是怕被他瞧见,忙低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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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哭,却如有清泪落在他手背上,腾起淡淡的灼热。

嬴澈心底无端有些烦躁。他皱了下眉,生硬地放柔语气:“她可有伤到你?”

令漪摇头:“我没事,多谢王兄。”

嬴澈看出她仍是郁郁寡欢,想是临清县主说了什么难听话,便道:“你不必同她计较,她母亲清河大长公主年轻时曾想下嫁你父亲,却被拒绝。此后,便记恨上他了。”

“她身为女儿,恨你,也是意料之中。”

“下嫁?”令漪惊讶抬眸,她为何从不知晓这些事情?

“是,”嬴澈看着她,她正惘然抬头望着他,清澈如溪的杏眼中微蕴不解,像懵懂的小鹿。他语声不由温和下来,“当年你父亲高中探花,琼林宴上被彼时还是长公主的大长公主看中,要请先帝赐婚。但你父亲说已有婚约,乃家中长辈所定,不宜背约。大长公主既被拒绝,从此深以为耻,此后找过你父亲不少麻烦,一度连天下姓裴的男子都遭受牵连。连你母亲也被她为难过。”

“怎么,这些事,你母亲不曾告诉过你么?”

实则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嬴澈还只是幼子,有些是他听王父说的,有些是听老师说的。总之大长公主当年给裴慎之使过不少绊子,据说他被赐死之时,大长公主都还请求过先帝,亲去见他,极尽奚落。哪怕彼时她已为人妇、诞育子女,可见恨意之深。

至于原因么其实也很好理解。公主自恃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在一个男人这儿吃了憋,偏偏这个男人拒绝她后所娶的那个女子,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轻薄粗鄙的女人,早早地抛弃了他另寻高枝。为这样的人拒绝她,她怎能甘心。

他无意批判云姬的为人,但这些话,确是王父当年告诉他的。此刻他旧事重提,是为宽裴令漪的心。毕竟这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为此难过。

令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摇摇头:“我确不曾听母亲提起。”

“没什么。”他看出她心情好转,心头微松,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总之这种人你不必与她计较,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在意。”

令漪沉默。

事情至此,她如何听不出王兄是在宽慰她。因为父亲的事,从小到大,她遭受的都是奚落与凌辱,哪敢妄想也会有人保护她、维护她。可算上方才,已经是王兄第三次救了她了。

且还是在前次她大大得罪了他之后……

“谢谢王兄。”她感激地道,清明如水晶的眸子迅速被热意涨满。

她整个人都像一块易碎的冰晶,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十分难过。嬴澈默了片刻,问:“可会骑马?”

她摇头。

大魏出身胡族,骁勇尚武,贵族女郎多会骑射。可她一罪臣之女,寄人篱下,自是没有这个条件。

他便朝她伸出一只手:“上来,先回去。”

竟是要她同乘一骑。

令漪有些犹豫。

她一个守寡的孀妇,与成年的兄长同乘一骑。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嬴澈看出她的迟疑,俯身揽住她纤腰,长臂一揽即将人带到了马上。

男人粗硕有力的臂膀箍在腰间像刚出炉的烙铁一样坚硬滚烫,后背又紧贴着他健硕坚实的胸膛,春日衣裳单薄,她甚至能感受到丝缕之下那块垒分明又火热偾张的筋肉,是跟丈夫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触感,又叫她想起那些荒诞不经的怪梦……令漪脊背都忍不住为之一颤,她惊恐地挣扎起来,白皙柔软的侧颜近乎擦到男人坚硬的下颌:“不,不……”

嬴澈原本没想那么多,冷不防挨得太近,见她如此抗拒,好似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一般,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怎么?”他挑眉,“你又不会骑马,不与孤同骑,是想走着回去,还是想同宁瓒一起?”

令漪的脸一瞬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宁瓒微微赧颜,低下头去。

嬴澈眼神睥睨,又吩咐宁瓒:“你带她回去。”

他意谓被落下的簇玉。小丫鬟何等机灵,忙道:“多谢殿下恩典!”语罢一溜烟地爬上宁瓒的马。

如是一来,令漪也没了别的选择,只好道:“那我,那我和王兄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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