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本应是有些花草山石布置,眼下都被白雪覆盖,入眼只有无趣的白。

入耳也只有宣墨轻浅的脚步声。

“为何选我当弟子?”林静静握紧手中那方素帕,那轻浅的脚步声骤然消失。

初日爬过山林,将绮丽流光撒于他肩头,他不似记忆中的冰冷。

他的声音自前方幽幽传来:“因为你说的是谎话。”

一阵风起,掠起的雪片糊住了林静静的眼。前世最想听的话,他却在今日说出。她的心底不再起涟漪,风雪灌入她单薄的衣衫里,她只嘟囔了句:“好冷。”

风雪来的急,将她的低语一并揉碎。他转身,玄袍猎猎作响,散落了一半的乌发纷飞:“你说什么?”

风雪中两人对立,她鼻尖微红,脸颊却是惨白。他依旧高她一个脑袋,她需微微仰头才可直视他的双眸。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师尊如何知晓?”

宣墨将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把破剑上:“它曾是我的本命法器。名为无情。”

“这剑有何古怪?”林静静疑惑,虽然看着旧了些,但灵气逼人,同自己也心意相通,是把好剑。

“无情择的主人,不可能是有情之人。”宣墨平静道。

剑身并未配剑鞘,林静静出门前随意用布条缠了几圈便将它悬于腰间,它此时剑气内敛,剑身却依旧散发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隔着布条她冻得通红的指尖轻触剑身,只叹了句:“原来如此。”

话音还未落下,宣墨那件玄黑外袍已经披在她身上:“主峰上的寒气,不是炼气期的弟子可以抵挡的。宗门派发的修士服不适合你,晚些我差人给你送些合适衣物。”

她以为他应是比这无情峰上的雪还冷的,但她外袍沾着他的体温和灵力,丝丝浸透她快冻僵的身体。

她一路随着他的背影,穿过院落,来到偏殿内一处僻静的小房间。

屋内香烛烟雾袅袅,比外头暖上不少。正前方的案台上,供奉了十余尊牌位,看这摆设,应是个祠堂。

宣墨让她对着牌位一一跪拜,每一位都同她细细介绍。这些先辈皆是无情宗的前身,落云宗的先辈。

直到她站到最后那块被白纱蒙着的牌位前。

“这就不用了。”宣墨挥手制止道。

“为何?”林静静疑惑。

“这是我的。”祖师爷平静道。

林静静指了指牌位,又指了指祖师爷,人还活着,牌位就给立上了?咒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无礼,低下脑袋刚想致歉,一张空白的牌位就被丢了过来,林静静顺势接住:“这是?”

“把你的名字刻上,然后放上去。”

林静静抱着牌位呆在原地,给自己立牌位,还要亲手刻字,怎么想都觉着晦气:“师尊,这,这不吉利。”

兴许是因为死过一回,她对死这事有些忌讳。

见林静静迟迟不动,宣墨解释道:“宗门历代如此,亲传弟子入门便需自己准备牌位。寓意着修道之路艰险,弟子需将生死置之度外。”

宣墨已将气氛铺垫到这儿,林静静也只得将这具凡胎□□的生死置之度外。硬着头皮掏出无情剑,将自己名字刻上。刻字之时她有些后悔,这趟下凡尘办差不该用真名。

林静静捧着自己的牌位,安放于案台之上。见她的牌位就这般赤条条躺在祠堂里实在不妥,可她寻觅了半天,也未找到合适物件遮挡。于是将那牌位凑近祖师爷那块,她拽起唯一的白纱一个角,勉强将两块牌位一同盖住。

办完一切,林静静侧眼,见宣墨表情未有不悦:“是否还需行拜师礼?”

“这祭拜仪式便是拜师礼。礼已成。以后唤我师傅。”宣墨起身取香,分了三根给她:“往后每日需来祠堂供香。”

“是。”她接过香应道。

两人并肩叩拜供香,烟雾一圈圈晕染开,檀木的沉寂的香气落于她的鼻尖。她抬眼,窗外初升的高阳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案前。

她未曾想过,还有机会这般站在他身边。

“其他规矩都可以不守。有一条规矩不可破,否则,要么滚出无情宗,要么死在我剑下。”宣墨将香插入香炉,背对着她道。

“是什么规矩?”林静静问。

“不得对任何人动情。”他转身,直视她的双眸,认真道。

手中的香还在燃,弥散的烟雾遮挡了她的表情,她抬头,那双眸子晶亮,一字一句笃定道:“当然。”

宣墨满意点头,而后指着对门的房间道:“那是主峰的藏书阁,炼气期突破至筑基期的功法有很多,你尽快选一门适合自己的功法修习。”

“是,师傅。”林静静应道。

修行于她不是难事,可这趟下凡的任务是川渊的情劫,主事本次历劫逐项事宜的羽弄仙君却还未露面。正烦恼之际,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祖师爷,饭来了。”

这声音林静静十分熟悉,她先宣墨一步出门。

那送饭的小弟子瘦弱,但容貌分明和羽弄仙君有五六分相似。小弟子见了她,还使了个眼色。两人不是第一次搭档了,林静静递了个眼神回去,羽弄便心领神会。

羽弄将食盒递到林静静手上,林静静嘴上应着:“谢过师兄。”

见宣墨还未跟上,林静静从收纳袋内掏出一沓飞信符,塞到羽弄手中,小声道:“晚些找机会联系。”

羽弄点头,而后快速退出院子。

宣墨已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看来你是真饿了,一同用膳吧。”

一整夜的折腾,她确实有些饿了,可进屋见着饭菜,方知羽弄仙君为何消瘦了。

无情宗的伙食,委实差了些。一小碟青菜,上面连点油沫沫都没有。一小碗豆腐,上面干巴巴地撒了些白盐。一大盆汤里面零星能见到几片菜叶。两碗米饭能清晰看到几颗小石子嵌在上头。

修行之人,本就清心寡欲,每日只食一餐,可每日这般餐食?简直是要人性命。林静静坐在桌前,端着饭碗,拿着筷,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宣墨却边吃还能熟练地挑出小石子,仿佛吃饭成了项修行。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林静静起念,驱动体内剩余不多的仙力,探查了一番宣墨的姻缘纠葛。

然而仙力刚触碰到宣墨肉身之时,林静静便觉着一阵寒凉,这种独特的气息,只有天煞孤星,命定无情缘之人才有。定睛一看宣墨的手腕,果然那根已经显形的红线是断裂的。

情根既然已断,那这一世的情缘自然是成不了。那情劫何来?这是一场重大的历劫事故!

“断,断了?”林静静忍不住惊呼出声,且脸色越发难看。

宣墨的情绪有了一丝起伏,声音听着多了分关切:“阿静?怎么了?”

阿静?林静静一个恍惚,那是前世成婚后他对她的称呼。

称呼本只有她爹娘和阿哥会用,婚后他对她那般冷漠,却偏要用最亲密的称呼唤她,她其实是厌烦的。总觉着他那般身份,何须再做戏给旁人看。

现在他的身份是她的师傅,为师为父,这般唤她倒也合情合理。

林静静缓过神来,作势捂住了自己的嘴,装作是被石子磕了牙:“牙,牙快要断了。”

宣墨见状挑出自己碗内一颗石子,吃了口米饭:“吃饭同修行一样,需认真,你方才走神了。”

她选了块干净的米饭,嚼了嚼勉强咽下,米饭竟是夹生的:“宗门内的伙食,一直如此?”

“一向如此,修行之人,不讲究这些。怎么,不习惯?”宣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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