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集中休息处,时却觉察人群的流向有异。七八个人里,总有两三个家伙赶往差不多的方向。

较干燥的冬天而言,水汽含量倏忽高出了许多。或轻或重的香味纠缠于突然润泽起来的空气中,再乘夜风散向四面八方。

身上带有香味的路人里,若是短发的家伙,头皮上的黑发是一小撮一小撮地粘连,再凭借数量有限的人造灯光的映照,折射出细碎微光;而对于留中长发的人,他们的发尾多湿漉漉的,洇得和其相贴的领口扩开些许的深色痕迹。

附近,一个脖挂灰蝎卡的半大少女脚下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哎哟一声,来了个平地摔。

什么东西从她怀里飞出来,划到半空;时却伸手截断那玩意的抛物线痕迹,将其捞下。

是块白白胖胖的香皂,椭圆形,两头细,中间粗。它被封在一个半边淡紫色半边透明的香皂盒里,盒外包裹着被人揪开了个口子的塑封膜,丝缕玉兰香气从这口子里钻出,叫时却倍感亲切。

时却将香皂递给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女,少女不太好意思地道了谢,说赶着到蝎子搭了澡堂的地方排队等位置,并郑重其事地叮嘱时却三人,叫他们也赶快去。

“好多人!队可长了!”

她将香皂往怀里一揣,急匆匆地跑走。

细雨挺开心,说他还以为这趟行程下来,只有解压好去处那边会有洗澡的地方。现在很好,集中休息处也有了。

“今天才有的吧。”时却杵杵沈司奥。

沈司奥:“应该是,昨天没看见。”

时却和细雨简单说了下她和沈司奥昨晚的经历。

昨天离开从解压好去处后,他们在集中休息处找位置搭帐篷时,只看到有厕所,还收费,三元十分钟起,每超时一分钟五毛。

“不知道你们那边什么情况,”时却耸肩,“紫蝎这里反正是几个移动厕所一列排开,每个厕所边上配一个战斗仿生人,脖子上挂收款码收费,不止收费——”

她本着几分出于吊人胃口的心态拖长语调,没想到细雨揉揉微肿的眼睛,稍有余悸地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略显尴尬地接话说:“它还两分钟报时一次,对不对?”

时却:“……”

沈司奥:“……”

时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还以为就紫蝎有这待遇。

“蝎子一视同仁,粉蝎那边也这样。”细雨团了右手捂在嘴边轻咳两下。

他瞄了四下,见没有离得较近的黑蝎,压低声音:“就灰蝎和黑蝎那边免费。紫蝎不算最惨的呢,蓝蝎那边四元十分钟。”

甚至比紫蝎贵一块钱,实属四色人群中最惨的一类,明晃晃被当成肥羊宰。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么,这属实是种周瑜打黄盖类型的交易。

毕竟白天赶路时,可想而知人人会在野外怎么解决生理需求——无外乎找个隐蔽的地方随地处理,注重安全的让同伴在附近把个风,注重体验的精挑细选一下地点。

五谷轮回,自然行为,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在缓冲点里,如果不怕被巡逻的战斗仿生人或黑蝎或路人暴揍,想随地那当然可以;如果的确接受不了蝎子的收费,到缓冲点外的森林解决,也没人拦着,仅需权衡心理体验和黑夜中可能直线飙升的安全风险。

选择很多,而假使你是个已被文明社会里养成的习惯所俘获了的人,那这会可不就只得乖乖打开钱包了么。

不管收费的是厕所还是洗澡间,本质都是一种对文明的收费。

……不过就事论事,两分钟报时一次的确挺狗的。

时却和沈司奥一致认为,蝎子内部设计这些细节的人绝对是个魔鬼。

聊到这,细雨先赞同,然后吐了吐舌头,说他还真知道是谁弄出了这个奇葩厕所制度。

“是蜥蜴啦,听说这样能提高什么‘翻间率’,”他眨巴着眼睛说,“我认识的蝎子的人和我讲,她很擅长搞这些扯上钱的东西。”

沈司奥:“……”

时却:哇哦。

她更新了一下对蜥蜴的认知,看一眼沈司奥,抬腕确认当前时间,见才晚八点,问沈司奥他想不想洗澡。

“本来该去老金那拿摩托和其他行李,再搭帐篷……”时却笑眯眯道,今晚她和沈司奥是先把大部分东西放在老金那,再去处理晨晨的事情的。

“现在,你说呢?”

沈司奥当即拍板决定,他要去洗澡。

细雨自然没什么意见。商量下来,三人今晚的安排订为:他们先取部分沈司奥洗漱要用的东西,待他洗完澡后,再返回拿摩托和剩下的东西,最后搭帐篷休息。

*

三人掀开老金帐篷的门帘时,老金正和两个侄子盘腿坐在一块打扑克。

老金的牌技肉眼可见地烂,满脸贴了白条,他动作一下就纷纷扬扬的。

他本捏着手里扇形张开的几张牌抓耳挠腮,拿不定主意该出哪个,见三人来了,大喜过望,手里牌一丢,在侄子们的嘘声中直嚷道要待客,这局不算了。

时却嗅到帐篷里有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瞧着老金去翻二人托付给她的行李的动作,顺带询问起澡堂的具体情况。

她得知,不像厕所那样每次扎营时都会被布置,视情况,蝎子将每两到三天的晚上批量地搭建一次面积不小的临时澡堂。

这个时间间隔难以缩短,主要涉及水源净化和人力安排上的问题。

就像未经净化的可食用物中存在辐射,有便携净化装置专门能针对此进行净化一样,野外的水源中也存在辐射,人体接触得越少越好。

蝎子不屑于提供未净化过的水作为澡堂用水,那么自然地,除需要在搬运水的环节中投入人力物力外,还得考虑调试用于净化水的装置了。那装置娇气得很,用过一次就要进行繁杂的维护。

讲到这里,老金得意地吹起一张垂在嘴边的贴条,对沈司奥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照顾你的保镖,这科普,是不杠杠到位!来,再讲讲实在的!”

他道,整个临时澡堂大概分成三块区域,一块是纯有多个喷头直接架起来的地方,只在喷头们的周边整体作了遮挡,出热水,按分钟收费;一块有数列排开的独立洗澡间,收费标准是400元15分钟。

“还有一个区域呢?”时却问。

“那块卖前两个区域别人用过的水,蝎子把那些水快速简单处理了下,便宜的卖。”老金说。

“卖来……?”

细雨看出时却一脸的没概念,轻声道:“姐,有很多用途的。”他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

沈司奥直接了当:“还热着,带走或者就地拿保温的容器装了,用来擦洗身体或洗衣服都可以。喝也行,喝不坏,最多闹闹肚子。”

时却一拍掌。

“正好啊,那我有身衣服要洗,”她说,“就昨晚打狼那套,收在背包里了。”

昨晚没心情,今天一天行程挺满,白天打猎,晚上有晨晨的事情,还要接细雨,她就犯懒没处理。

想着自己有三身衣服,加上冬天天气冷还干燥,她本打算明天白天再偷摸带沈司奥找条河处理。

时却给计划通的自己点赞,不经意间转眼对上细雨的眼神。

男孩不知在想什么,对上她的视线,一触即逃,眼神闪了一下,再若无其事地回看过来,朝她露齿一笑。

时却不明所以,想想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专门发问。

三人赶到老金说的位置。临时澡堂的情况和他说的大差不差。

有一个区域排开了数个相互独立的洗澡间,那儿的人少很多,寥寥无几,位置看上去挺有余裕。

再往边上,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个被蝎子拿了些板材临时围成的平房,属于没有隔间的形式,分设男女区,男女区各开放了入口供排队,热气从里蒸腾着飘出,排队的人大约是昨天兑换点和医疗点的数倍。

平房后头放有两个硕大的机器,一对管道分别将两个机器和平房内相连通,再有另一对管道各自的一头连通这俩机器,再边上延伸,分出多条支道,连入距离平房不远的几个硕大卧式罐体。

那几个罐体上设置了极为便利就能开闭的出水阀口,罐体前头排有几列队伍,队伍里的人自带着容器,一轮到自己,交了钱接了水就走,因此虽说队伍好几列,移动的速度却很快。

沈司奥稍打量了一下那两个机器和卧式罐体,说它们就是净水的设备了,至于卧式罐体,则内置有简单的污水处理装置。

时却从背包里翻出个折叠水桶,三人排队接上了一桶水,再往设有移动洗澡间的方向去。

向看守的战斗仿生人付过钱,听战斗仿生人叭叭念完一堆什么只能进去一个人,不允许外带水的规矩,沈司奥随意挑了个空的洗澡间,带上洗漱用品,人进去,门咣当一声关上。

下一刻,里头传来水声。

洗澡房之间的间距不小,时却把水桶往门边一放,从背包里翻出打狼的血衣和洗衣粉,开始她的洗衣服大业。

细雨也在时却旁边蹲着,胳膊支在膝盖附近,侧头安静地看她。

饶是冬天,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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