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发现他在一间病房里,他的念头是一骨碌爬起来,实际却是连翻身都困难。
身体沉重到了极点。
一个哈欠不受控地打了出来,接着是两个,三个……他浑浑噩噩,嘴里说出不听支配的话:“怎么才来。”
跟个小孩子似的,委屈上了。
陈子轻看着护工打扮的沈文君弯腰,很有技巧地给他捶背,按捏肩周。
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
那他呢?他多大年纪?陈子轻观察视线能扫到的皮肤状态。
三四十岁,还是四五十岁?不确定,总归是比沈文君要大。
陈子轻的两侧太阳穴被按动,他这个视角里的沈文君并不难看,对方被他这么“专注”地看着,也没不自在,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你答应给我叠青蛙的,青蛙呢?”陈子轻听见自己问。
沈文君说:“青蛙跳到池塘里去了。”
陈子轻完全跟着前世的这副身体的主人言行举止走:“青蛙为什么去池塘?”
“回家啊。”沈文君笑着说,“它回家了,它说明天来找你玩。”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陈子轻想发怒,却只是打了几个哈欠,肿胀混沌的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我是疯子,不是傻子,青蛙回什么家!它根本就不能回家!”
沈文君把他双手握住,给他活动肌肉:“青蛙为什么不能回家呢,这事上的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家。”
陈子轻扁嘴:“我没有。”
“我没有!”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尖叫。
“你有啊。”沈文君耐着性子,“你母亲每周都来看你。”
“哦,我母亲每周都来看我,我有家。”陈子轻呆呆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沈文君没有说话。
正当陈子轻躲在这副壳子里唏嘘沈文君前世跟原主的相处模式时,他猝不及防地瞥到了对方身后的鬼魂。
那是另一个沈文君。
怎么前世的沈文君背后,也有个他?
陈子轻大惊失色,但他被药物侵蚀显得有些面目全非的脸上看不出这个表情。他看着那个鬼魂。
鬼魂也在看他,一个灵魂和一个鬼魂四目相视。
陈子轻有种鬼魂发现
他是个外来者的错觉。
画面一变,还是这间病房,只是窗外有了不刺眼的亮光,这是个大白天,窗户没被全部钉起来,是半开着的。
陈子轻穿着蓝白条的病服坐在椅子上面,护工沈文君在给他剪手指甲。
鬼魂依然站在沈文君背后。
也依然看着他。
陈子轻走了会神,发觉脚上一凉,他这才看见沈文君脱了他的袜子,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给他剪脚趾甲。
专心地修剪,打磨得圆滑,丝毫不嫌弃。
陈子轻的嘴巴开合起来:“沈护工,我可以让你换一份轻松的工作。
沈文君陪他唠嗑:“不了吧,我走了,谁照顾你。
陈子轻说:“我可以有其他的护工,我有的是钱,护工随便找,我是S级Omega,长陵大学医学系教授,很多媒体写我,我这一生被很多人喜欢,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这个院子都是我的,我想要多少护工都可以。
病人说的话没逻辑,护工笑着点点头:“确实。
“可是啊,他顿了顿,“其他的护工是文君吗?
陈子轻垮下皮肉松弛浮肿的脸:“不是。
他扭了扭身子:“我背上痒,你给我抓抓,文君给我抓痒。
病服下摆被撩起来,伸进来一只带着些茧子的手,按照他的指令给他抓痒,一会要往左,一会要往右,一会又要下去点,折磨人。
护工的工作很多,有大量体力活,所以手上就长了茧子,摩擦常年不晒太阳的皮肤会有点刺疼。
气氛正温馨。
病人倏然就一口咬在护工耳朵上面,咬
得极狠,要把耳朵生生咬
掉。
“我没病,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病人的嘴巴跟下巴都是血,他光着脚,边嘶喊边往外跑,被走廊上的护士抓住,发了疯地反抗乱攻击,最终被捆绑在床上,手脚,身子,跟头固定住了,像一条病狗,一头疯猪,像这像那,唯独不像人。
脸在挣扎过程中被挤压变形,红了一大块,嗓子里嗬嗬喘着粗气,眼睛暴突,嘴里流出口水。
就是这个情境之下,陈子轻看见了前世的江扶水。
“江医生。几个护士纷纷打招呼,态度颇为敬
重拘谨。
江医生给病人打镇定剂。
沈文君捂着受伤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宋先生哭了。”
“哭什么你都要把沈护工的耳朵咬下来了。”江扶水拿帕子擦掉病人的眼泪和口水对沈文君说“这里有我你去处理一下耳朵上的伤口。”
末了也叫几个护士去忙自己的事。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陈子轻跟江扶水对方身上没有他三年前初见的影子。
也是。
那是十八岁的少年这是事业有成的优质Alpha。
陈子轻感受着投放给他的海盐想。
“老师好受些了吗?”Alpha用白大褂擦擦他踩过地面的脚把他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如果没有好受些我再给你一些信息素。”
陈子轻震惊不已虽然他猜想过在前世原主是江扶水的老师真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他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以为我给你更换的治疗方案比较顺利。”江扶水挫败地垂下眼睛“你怎么又伤人了。”
“我不知道扶水老师难受。”
江扶水把手放在他的心口
陈子轻的嘴里发出无措的声音:“对不起老师让你失望了你有个狂躁分裂症的老师。”
江扶水偏头平复心绪:“没有失望老师只是病了会好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偏执扭曲的坚定声音低不可闻:“我会医好老师尽我毕生所学。”
陈子轻能自责愧疚看样子精神已经稳定了下来。
江扶水为他解开束缚跟捆绑却在下一刻被他一脚揣在肚子上面。
踹了一下又踹一下。
江扶水用身子压着他虎口卡住他嘴角防止他磕伤舌头。
陈子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注意到江扶水的鬓角有一道疤痕似乎是被利器划的延伸到了头发里。
然后就是眼皮上掉落下来一滴液体。
江扶水在流泪。
画面又是一变陈子轻吃了一把大大小小的药片他每吃一份沈文君都要把手指伸到他嘴里检查他有没有真的吃下去而不是偷偷藏在舌根下面找机会吐掉。
他吃药吃多了,整个人有些痴呆,反应迟钝缓慢,脑子转得也慢,脸上还会露出傻笑。
沈文君看他趴在窗口,脸压在护栏上面,对他说:“你是重症病人,不能去自由活动中心,等你病情好了些就能去了。”
陈子轻抠手指头:“好不了了。”
沈文君柔柔地安抚:“怎么会呢,我听说你未婚夫在国外给你找了专家,过不了多久就要接你过去。”
陈子轻心里一惊,未婚夫,谁啊?不会是虞平舟吧?估计就是他了。
“我不去国外,”陈子轻泛着药片苦味的嘴唇蠕动,“我就待在这里,江医生挺好的,我习惯了他。”
未婚夫来医院的时候,陈子轻这副身体就是这么说的。
“可以。”虞平舟并未强求。
陈子轻透过前世的原主看他的哥哥,这个时期的虞平舟五官依旧难敛华美,只是鬓角生白发,眉间有散不开的纹路。
心底似乎有个缺口,从骨子里往外渗着悲伤和苍凉。
陈子轻发现虞平舟凝视着着他,像是在透过他找什么,然而虞平舟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虞平舟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对他有求必应,对他很好。可那种好跟血脉相融不是一回事,有本质上的区别。
仿佛只要看到他在这个世上就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
陈子轻听到自己说:“平舟,把婚约取消了吧,有个精神病的未婚妻多给你丢脸。”
虞平舟拍拍他的发顶:“你好好养病。”
陈子轻瞪大眼睛,手拉住虞平舟的西装袖子,很小声地说:“我好累啊,我想解脱了。”
Alpha面色如常,那双和今生一样的眼里满是慈悲,周身气压却骤然下降。
陈子轻惊骇地想,前世的虞平舟不准原主这个未婚妻解脱,他必须活在世上才行。
“我说笑的,我会好好吃药,争取早点出院,”陈子轻脱了鞋子爬上床,乖乖地盖起被子,“过几天衍明就来看我了,不知道他身上又会占到哪个Omega的信息素,上次那个冰淇淋怪好闻的,我就很喜欢。”
“很久没吃冰淇淋了,要让江医生给我买……未年也会给我买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画面再次发生变化。
陈子轻看见周衍明来看望他,到门口的时候偏头跟什么人说话,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溢进来的香甜味道来看,那人是个Omega,带到精神病院来了。
周衍明的额角有个略显狰狞的伤疤,从额角下来了一截,他一见陈子轻两眼发直,就做出了随时喊医生进来的反应。
这是创伤后遗症。
周衍明陪了一会,抱了抱他就走了,下午,他最好的朋友楚未年带着妻儿过来了。
楚未年给他带了甜点,对方的妻子喂他吃,儿子给他唱歌。
而楚未年的一侧颧骨少了一块肉。
跟进他的猜想,应该都是他伤的,还有虞平舟的白发。
那几人试图医好他,可事与愿违,他们尽力了,不得不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在那期间能想象到有多折磨。
陈子轻在原主的眼睛后面旁观零碎的人和事,画面一个接一个的变换,他见到了原主的母亲,以及虞华章。
他们没离婚。
他是虞家的二少爷,虞家只有两个少爷。
溱方孝没能让虞华章道歉认他这个私生子,因为这一世的宋析木不是虞平舟的软肋。
虞平舟没软肋,溱方孝自然就没拿捏他的地方。
画面又发生变化,窗外阳光明媚,陈子轻玩着沈文君折的纸青蛙,和他说起自己没进精神病院的几十年。
病人情绪一好就会说,说了便忘掉,记不住,因此说了一遍又一遍。
护工感慨:“宋先生,我要是有你的福运就好了,哪怕一点。
陈子轻哈哈笑起来:“福运?什么福,什么运,你看我这样子。
沈文君也笑:“那你下辈子还要这些吗?
陈子轻看看青蛙,看看窗外,他自言自语:“不要了。
沈文君凑近他,嗅着他的味道,琥珀色的眼睛一眼不眨:“既然你不要,不如送给我。
陈子轻看着沈文君耳朵上的伤疤,笑着说:“好啊,给你啦。
……
陈子轻回到今生,回到现实中来,沈文君还是衬衫西裤,还是那副清润如玉的样子。
有关前世的最后一个画面里,沈文君对原主的提问,八成是在偷偷做什么法术,要原主给
什么答复。
原主给了,是沈文君想要的答案,他的术法大成。
这才有了今生的命运转变。
陈子轻把嘴角抿了起来。沈文君没和他一起回到前世,却从他的表情里嗅出了名堂,顿时就笑起来:“你看到了哪些?是你在精神病的时光对吗?
“我就知道我在这个时候回来,必然会让你……
陈子轻盯着莫名兴奋到发抖的人——原主前世的护工。
沈文君被他盯着,半分没有避开视线:“所以,你前世的一切是你送我的。
“何来的抢。
沈文君微弯腰低头,目光俯视过来:“我说我们之间用不到那个“抢字,我没骗你吧。
像是终于洗清冤屈,真相大白,一切水落石出,可以还他一个公道了。
陈子轻难以置信,到底谁是神经病?!
沈文君大抵是察觉自己反应有点大了,他扭曲着脸克制自我,叹息道:“我不早点告诉你这些事,是时机不对。
言下之意,我是为你好,并非我故意瞒着你,现在我已经解释给你听了,你要是还怪我,那就是你的不是。
沈文君整个人散发出了单方面的亲近信号,仿佛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起的,之前那都是误会。
“呵呵。陈子轻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蹦出一声怪里怪气的冷笑,“你不是从你招出来的前世身上了解到的我前世。
沈文君这时一改早前的伪装,坦然道:“对。
陈子轻问:“你是谁?
沈文君笑意如春风:“我就是你的护工啊。
陈子轻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偷摸揣测的可能就这么被证实了。
沈文君就是自己这副身体的前世!
“那你的今生呢?
“今生啊,沈文君轻描淡写,“死了。
陈子轻没问是怎么死的,总归是这一世的沈文君被他的前世取代了,而他的前世背后还有个鬼魂。
“上辈子的你背后站了个死了的你,那是你的前世?
“你连他都看到了。沈文君并不感到以外,大方地分享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啊,那是我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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