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刚关闭了一天的牢房大门再度打开,几个士兵从外间走进,把慕燃和元帅夫人带了出来。
慕燃一夜没睡,脸色简直不能看,元帅夫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士兵对她还客气点,轮到慕燃时,直接把他从地上扯起来,粗暴地给他换衣服洗脸。
这声响惊动了靠在门上休息的左珩,他踉跄着站起身,打量了片刻,意识到什么,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这种牢房,进了再想出去,往往是要死人的,不是死里面的人,就是死外面的人。
景佑还让人给他们换衣服,收拾形象,说明死的不是他们,而是外面的某个人。
慕燃的靠山倒了啊,那他们还能活多久……
慕燃的心情和他截然不同。
自从昨晚被关进这里,尤其是在这里见到温莎之后,他心中确实产生了浓厚的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怎么能拖累父母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当温莎说慕鸫遇刺生死不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担忧和某种隐秘的喜悦不断交织,折磨着他的心脏。
他是慕鸫唯一的儿子,现在他要死了,难道慕鸫还能不管他?
凭借着他和景佑的师生情谊,只要慕鸫在临死前说两句话,或者直接拿命和这些年的恩情逼迫景佑,就一定能够保下他的命!
但他又隐隐担忧,于公于私,景佑都会尽全力抢救慕鸫,要是景佑在慕鸫死掉前就处决了他,他就等不到慕鸫救命了!
一个活着的慕鸫,怎么会比一个马上要死的太子老师说的话有用?
这样想的时候,他脑子里不是没有想过慕鸫是他父亲这件事,但很快,想要活下去的期望就压倒了父亲即将死亡产生的伤心。
他是父亲的儿子,是慕家血脉的延续,慕鸫一定也希望他能活下去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慕燃心中好受了很多。
但他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这些人把他拉出来的时候,慕燃生怕这是景佑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就要杀了他,吓得手脚发抖,牙关不断颤栗,拼命挣扎,想推开这些士兵。
但很快,他从这些人的举动中猜到了什么,全身血液冲上头顶,心底生出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景佑这是要让
他去见慕鸫的最后一面!
慕鸫要死了!他有救了!.
景佑穿过走廊,联络官紧紧跟在他身边:
“元帅的病情是今天早上的时候突然恶化,医生刚刚来过,说……”
景佑抬手打断了他。
一看前面的病房,联络官闭上嘴,上前拉开房门。
景佑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慕燃和元帅夫人到了吗?”
联络官流利地回答:“已经在楼下了,如果元帅想见的话随时可以让他们上来。”
“让他们先上来。”景佑道。
他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前,看着那扇单薄的门板,目光复杂难言。
联络官垂着头,站在一旁恭谨地等着。
好一会儿过去,景佑才收回眼神,平静地走进门。
病房内,护士和医生正在忙碌,几台机器上色彩各异的灯闪成一片,不同颜色的液体源源不断注入病人的身体,维持着慕鸫的生命。
慕鸫就躺在人群后的病床上,灰白色的头发铺散在雪白整头上,紧紧闭着眼,大概是还在昏迷。
短短几天,慕鸫又苍老了许多。
景帝寿宴时,他还能勉强撑着精神,带着慕燃来给他赔罪,这会儿却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睁开眼睛都困难。
四周的人见到景佑,行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慕鸫的脸盖在呼吸机下,沉重的呼吸回荡在病房里。
景佑在床边坐下,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皮动了动,放轻了声音叫他:“老师。”
慕鸫像是被这一声老师给惊动了,枯枝一样的手指痉挛一样,在病床边虚虚抓了两下。
景佑按住他的手,免得他碰到身上连接着的管子和针头。
慕鸫突然咳嗽起来,急促地喘息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睛猛地睁开,看到一旁的景佑,一怔之后,微不可闻地开口:“小佑来了……”
景佑低声说:“是我。”
慕鸫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不再看他,转过目光,看着虚空中漂浮的光点,声音疲惫无力:
“你还愿意来看我,老师挺高兴的……”
景佑:“老师别这样说。”
慕鸫看着他,视线复杂:
“这些话不该我来说的,但我快死了,你父亲又心软……他怜惜你,觉得你是一个omega,这些事本来不该你来承担,就处处纵着你,慕鸫闭上眼,“但你已经不只是一个omega了啊。
“你父亲老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要时刻准备着,把这份担子从你父亲身上接过来。
“我知道。景佑低声说。
“等我死了,你让温莎回羽织星吧,我在那边给她买了块田,她不是想要一个玫瑰花园吗,帝都星种不活,那边可以。还有,我给她留了点钱,不多,应该够她下半辈子用的了,要是将来有什么变故,还要劳烦你照料一下她……
“我会的。
慕鸫要是死了,温莎就是元帅遗孀,他原本也打算把她送回羽织星,是终身□□,也是让她远离这些纷争。
慕鸫放下了心中一桩大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闭上眼,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病房外,温莎早已捂住嘴,泪流满面,慕燃却急得上火。
父亲在干什么?怎么说了半天,一句关键的都没有!
慕燃焦急地想。
快说啊,要是景佑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办?
病房内,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慕鸫又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景佑:
“你怪我吗?当初我不信你,不相信你能做好一个储君,处处针对你,现在……咳咳,现在还想逼你……逼你……
景佑握着他的手猛的收紧。
这双手也曾经温暖宽厚,现在却像一截枯枝,只剩一层皮挂在骨头上,血肉都被吸干了似的,因为长期注射药物,连手心里都一片冰凉。
慕鸫这是想托孤啊……
病房外,慕燃心跳加速,双拳紧握。来了,父亲果然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
他有救了!
寂静在病房中蔓延,床头花瓶里百合花的香味和冰冷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窒息。
一间病房内外,三个人心思各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慕鸫固执地看着景佑,瘦的能看见血管的手紧紧抓着他。
终于,景佑别开眼,疲惫地说:“老师,不要说了。
虚空中绷到极致的弦一把崩断。
慕燃
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景佑拒绝了?不可能吧,他怎么敢拒绝的?那是他老师啊,他怎么会……拒绝?!
慕燃猛的向前一步,就要去推那扇门。
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压跪在地上,捂住他的嘴。
慕燃拼命挣扎,脸色涨红,眼珠爆出,手背青筋凸起,濒死扭动的模样活像恶鬼。
温莎被他吓了一跳,跌倒在旁边,连哭都忘了。
慕鸫眼珠转动,久久地看着景佑。
他病了太久了,连眼睛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清亮,眼球上蒙了层翳般,颜色灰暗,浑浊不清。
“哪怕是老师最后的请求,你也不听吗?”
“对不起,老师,”景佑最终道,“我可以让温莎夫人活下来,但慕燃不行。”
“……”
寂静在病房中蔓延,直到慕鸫再次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给撕破。
“我去叫医生。”景佑站起身。
慕鸫竭力抬起手:“不,不用……”
景佑转头看着他。
慕鸫喘着气说:“我没几天好活了,你也不一定还有时间来看我……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我这一生,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小的时候,我总担心你身上有一些omega的坏毛病,后来果然如此,你心太软,做事也不够坚决,我就总怀疑你能不能把储君的位置坐好。”
“但你刚刚……”慕鸫没说下去,静了很久才开口,“我也能放心了。”
景佑错愕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鸫刚刚说让他放过慕燃……是在试探他?
原本不断挣扎想要甩开士兵钳制的慕燃也呆住了。
慕鸫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了?他放什么心了?
他儿子要被杀了,他说他放心了?!
景佑喉咙滚了两下,两颊抽动了一下,才勉强自己开口:“我让慕燃来……”
“不用了。”
慕鸫闭上了眼,胸口破风箱一样夯吃夯吃地喘着气,说的话断断续续,但足够让人听清楚。
“我不想见他。”
景佑坐回床边的凳子上,给他顺着气。
慕鸫艰难地喘息着“我知道……俞佑安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慕燃做了什么你想瞒着我但我……咳咳我还没傻那天你的侍卫来给我送药……”
慕鸫目光放空神情恍惚了下耳边响起一道刻薄又恶毒的嗓音:
“你还记得你儿子的情人吧?这就是他让人偷偷送进宫想送给陛下的。”
“研究院已经检验出来了
“你觉得殿下还能容他吗?”
慕鸫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你想说什么?”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殿下让我给你送来的补药全是用你儿子送的药材熬出来的我知道你没喝但你以为这就躲得掉了吗?”
景佑眼皮一跳慕鸫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不是你。”
“那老师为什么要喝……”
“不是我喝的我没有喝”慕鸫眼神暗了下来“这也是我让你来想告诉你的事。”
景佑紧紧皱起眉慕鸫没有喝那碗补药为什么身体里会检测出和补药里相同的成分?
是巧合还是因为……阿尔诺其实只是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死鬼?
在帝国还有其他人想要慕鸫的命?
景佑忽然想起来毒伞肽毒发是有延迟性的。
当时连他都下意识以为是慕鸫身体不好才会喝下药当场就反应剧烈但其实不是……
而且只要慕鸫一死除非详细地尸检不然很难发现这点微妙的差距。
又是时间差可惜慕鸫昏迷这么多天已经来不及了只要幕后黑手有心这几天都够他在帝国和联邦之间跑一个来回了。
“不说这个了老师活不了多久了还有些话想交代你。”慕鸫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慕燃能狠心抛下父母叛国想必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能给我送终的也只有你了。”
“…………”
走廊里空气近乎凝固慕燃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一动不动。
“您说。”景佑闭了闭眼。
“陛下还在国家大事由不着我这个老头子操心我要交代你的是几件私事
。”
慕鸫缓了缓气继续说:
“送你师母回老宅这个我已经说过了。还有帝都星的房子卖了吧钱也给她。”
“至于第三军团……你看着安排吧军团长的位置能者胜之谁行谁就坐上去你不是在提拔普通出身的士兵吗这就是个好机会。要是有谁不服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第三军团从来不是谁的私兵只能做皇室最忠心的追随者!”
景佑知道他这是怕他追究第三军团的过错再加上这段时间军团内部四起的流言替第三军团求情。
也是……替他做的安排。
慕鸫又回想了一会儿零零碎碎地交代他一些琐事几乎都和温莎有关。
最后他看着病房屋顶缓缓笑了:
“我慕鸫生来就是贱种奴隶一个父母也死的早从小守着几间破房子长大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要不是你父亲赏识我这辈子都得在泥里打滚。”
“她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却不嫌弃我原来是个奴隶也不嫌弃我老愿意嫁给我我也就愿意保护她一辈子可惜现在我快死了啊……”
慕鸫静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
“她还年轻不像我这么老我死以后要是她想改嫁……你帮帮她不要让她被欺负。”
景佑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答应道:“好。”
“……那我就放心了”慕鸫喃喃道“你走吧你也忙去忙你的我要休息了。”
“您休息吧。”
景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从外面带上门。
走廊上两队士兵整齐地排列在两旁其中两个士兵把慕燃压跪在地上堵住了他的嘴。
景佑冷眼扫了涕泗横流正耍泼的慕燃一眼让人把他带下去然后走到跌倒在地的温莎面前。
“您还能站起来吗?”他蹲下身温和地问“我扶您下去?”
温莎恍惚地抬起头
景佑不忍心委婉道:“老师已经休息了。”
“我求你了太子殿下你让我进去看看他我不要改嫁我就想再看他一眼……”
“夫人”景佑一字一字
道,“老师已经不在了。”
温莎霎时呆住,漂亮的眼睛睁大,眼泪从眼眶里一滚而下,湿透了面颊。
她执拗地拽着景佑的衣角:“你让我……再去看看他……”
景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吩咐一旁的士兵,“你陪夫人进去一下,要是……”
他朝医生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示意他有事就赶紧叫医生。
士兵了然,弯下腰扶起温莎。
景佑朝楼梯走去,刚拐过弯,身后的病房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脚步没停,继续朝下走去。
楼下,慕燃已经重新被铐了起来,才换上的新衣服,经过一番撒泼打滚,也皱的不成样子了。
他一见到景佑,迫不及待地开口:“景佑,不殿下,求您饶了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景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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