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良心发现,冷哼的人重新拣了话题:“微臣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京中贵女都是要入南斛学堂的。”

帝王了然:“你的意思是那任小姐于学识一道同颜松年不相配?”

谁料这句似是又戳了某人的嘲点,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直接道:“微臣的意思是她那么能耐还能办话本赛,干脆去南斛学堂教书就是。”

帝王语塞,最后指着他对一边的临福咬牙:“就他这张嘴,还想娶妃?!”

临福这么些年装傻充愣的本事一顶一的,闻言笑得那叫一个憨态可掬。

“这是在说什么呢?”有带笑的声音自后边响起。

帝王展颜。

“儿臣见过父皇,”寒崇的声音紧随其后,“见过太师。”

执扇的男人微微躬身,被含笑的莫皇后虚扶一道。

“昱王殿下多礼了,”莫皇后看向一边的帝王,“崇儿说你们在这儿。”

她顺着廊檐往下望去,正对景和殿门。

帝王心情大好,答道:“方才瞧见镇国侯府家的千金,朕想着叫砚辞帮着相看相看。”

“哦?”莫皇后原是来请他们一同入席的,听完倒是不着急了,“那可有结果?”

“正说着呢,你便来了。”

帝王便就同皇后叙着话往景和殿去。

临福随行在后。

华服男人便就折身,与太子同行跟上。

帝后和鸣,如此情景常见,二人早已习惯。

倒是寒崇,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太师大人,又端直转回去。

“太子有话?”男人开口,毫无温度。

寒崇滴溜溜的眼儿眨巴几回,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畏惧:“所以,父皇可有说舒意姐姐会嫁给谁?”

身侧人似是视线落在了他头顶,寒崇没来由觉得一凉。

接着,就听一道声音压下:“看来殿下的课业还是太少了。”

“……”苍了个天。

饶是有任徵领着,晋舒意也少有拘谨起来,甚至无意识地抚平了裙角。

枉她商场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竟是也会紧张。

正想着,外头一声高喝。

原还三五聚在一起说话的人们登时噤声,纷纷退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晋舒意跟着一并跪下,耳闻山呼万岁,恍觉震震。

“都起都起,今日是好日子,不必拘礼。”

帝王的声音竟意外的年轻。

晋舒意也是此时才陡然想起那小太子如今也不过六岁。

皇家本就大婚较早,加上如今这位继位也不过几年光景,算来确实是不过而立的岁数。

依礼谢恩,晋舒意却没抬头。

她记起白日里刚刚瞧过的一幕话本,其中写的是一位姑娘出身低微,一朝际遇后有机会参加一场达官贵人的盛宴,却因着自己好奇多张望了两眼主家被人背后嘲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处处看她不起。

当时她瞧得囫囵吞枣,尚未细究,此时这些文字无端涌现,叫她也下意识地更规矩注意了几分。

她虽未贸然去看龙颜,眼角余光却是扫见帝后身后缓步跟上的一袭绯色镶金衣角,鲜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而那亮色身畔,还有另一锦衣小子,正是寒崇。

眼睛却忽得跳起来。

晋舒意伸手按了按。

“怎么了?”任徵注意到侧过身低声问,“不舒服?”

“无妨。”众人纷纷起身,她赶紧放下手,怕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侯爷莫要担心。”

任徵多看了一眼,确定她面色无异才放心。

上边帝王一声开席,声乐乍起,有舞者鱼贯而入,水袖甩出的簌簌一响叫晋舒意短暂地扬眉看去。

今日的寒崇坐在下首,与镇国侯府的席位相对。

碰上她的目光,小太子几不可察地牵了牵唇角,显出些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持重来。

至于方才瞥见的另一人,却不在下边,看来是坐在了帝后身侧。

晋舒意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座次安排。

今日说是庆贺殿试三甲,实际也是太子的拜师宴,是以,身为太傅的任徵才会被安排在这般靠前的位置,就在学生太子的对面。

而那位太师大人,不仅是太子太师,还是当朝唯一的王爷,所以上座理所应当。

晋舒意蹙了蹙眉,想压下这会儿突如其来的眼跳。

以往外祖就总爱念叨些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老话,道是做生意的人家,有时候别不信邪。

可倘若是祸事,怕是也躲不掉的。

趁着任徵回过头,晋舒意重新抬手压了压右眼。

上首处,有人堪堪投下一眼,又隐在那翻飞的水袖之后。

再看,只有玉扇轻摇。

待几场曼舞过去,菜肴也全数捧上,常赴宫宴的人家早已经放了筷子,只拿酒水推杯换盏,客气与周边人恭维着。

晋舒意本也不饿,宫晏的菜肴虽是精致,可到底都是饱腹之物,于她也无甚不同。

倒是任徵时时关照,生怕她吃不好。

若非是她拦着,他怕是想亲自上手替他布菜,直把宫人的活给干了。

“侯爷,”晋舒意压着声音提醒,“够了。”

“这就饱了?”开席比之侯府迟了许多,任徵狐疑,“我见你也没吃什么啊。”

“来的路上让芳菲带了点心垫过,侯爷莫要担心。”

“哦哦,那你尝尝果酒,宫里头的果酒外头可是买不着的,而且不会醉人……”

正说着,舞女流水般退下,乐曲也是戛然而止。

晋舒意终是伸手,将前边扭头的人扶正了去。

没了乐曲作陪,殿中自觉便也静了下去,任徵也明白今日这宫晏的重头戏来了,就顺着女儿的相扶重新坐好。

果然,下一刻,锦衣的小太子起身。

他一起身,众人免不得都跟着也正了身姿。

寒崇自小就被严格教导着,举手投足已见风范。

他行至正中:“父皇,母后。”

帝王颔首,他便重又转身,正对着众人。

“今日乃是殿试三甲的庆贺之宴,亦为诚请太子少师,”帝王开口,“诸卿见证。”

大兴尊师重教,是以众人纷纷噤声观礼。

只见那小太子神色郑重,分明是该是对糖葫芦爱不释手的年纪,此时却已然端起酒盏,一步步走到了青衣男子面前。

颜松年坐着受了太子拜礼。

年轻男人面上沉静,是同太子一般的郑重。

而后他才起身接了酒盏,声音古朴若洞箫:“微臣定当勉力。”

酒毕,寒崇躬身:“学生告退。”

罢了,寒崇才同帝后请辞。

太子一离场,众人不禁议论开来。

如此动作,便是傻子也明白这是帝王有意而为。

晋舒意并不晓朝堂事,却记得任徵同她说过。

颜松年寒门出身,虽有少师之名,却并非仕途通畅。

方才入宫一路不过短短片刻,区区三甲之末的陶家大公子已然被引荐给了一众朝中重臣。

倒是这颜松年,人人皆识得,人人却也只笑道一句状元郎罢了。

任徵的言外之意是她若有心,他才会考虑为颜松年铺路。

如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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