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景姒不是这样的。她在戚延面前总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时时刻刻观察他的反应,以他的感受为先,娇媚可人或是楚楚可怜,都是勾起他怜爱的手段,从未试过对他这样大吼大叫。

她觉得重生后她已经做的很疯了,为何戚延就是不肯放过她,他对天下人皆和善,为何对曾经的枕边人这般苦苦相逼,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戚延则是一阵头晕,他本就患着胃心痛,冰天雪地的跑来塔塔木可,又与几个部落首领连番交际,身体已经十分不适,更让他难受的是一想到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景姒,便会感到若有似无的心痛,一种怪异而陌生的空虚感和无力感充斥全身,那种无处发泄的感觉远比直接捅他一刀要难熬许多。

他甚至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是那天晚上她言辞激烈地强要退婚,让他颜面尽失,还是因为她没有一句解释,毫无预兆地就要和他恩断义绝。他也不知他对景姒是爱是恨,只想找到她,捆住她的手脚,把她绑在他身边,让她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等终于再见到景姒的那一刻,纷冗杂乱的念头都消失了,他自上而下长久地凝视她的脸,就只想抱着她,赤条条没有任何阻隔地肌肤相贴,才能填补他心里缺掉那一块。

他已经打算不再与她计较,反正他是男人应当大度些,只要她说句好话他便都原谅她,不说也可以,只要跟他走就可以了,却劈头盖脸得了一顿骂,说他让她不得安生,叫他去找红颜知己。

景姒眼睛鼻头皆红,倔强抿着唇,满脸戒备地瞪着他,戚延头痛的重重合了合眼,哑声道:“什么老相好,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景姒不敢戳穿他和皇嫂的事,怕他羞恼迁怒,看向他身后挂满雪的樟子松闷闷道:“红袖楼里养着的那几个,你去找她们吧。”

戚延却捏了下她的下颌,让她吃痛把眼睛转回来,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他紧绷的嘴角竟是有些松动,甚至勾起两分邪肆的笑意,低头往她唇上啄了几口。

红袖楼是他插了人去探听雍州情报的地方,他养了的几个姑娘,有的是因为唱曲好听,有的是看着可怜,求到他面前来了,他可一个都没碰过,哪回回溧城不是见的她,她当他这么闲的么,还有时间把那些姑娘挨个见一遍。

他望着景姒一副瘪嘴流泪的窝囊相,心中升起几分愉悦,又不想直接告诉她真相,只勾了勾她的下巴:“她们哪比得上你啊。”

他很多时候就喜欢逗景姒,明明心中有主意却闭口不言,看她急得跳脚,一张脸上轮番呈现担忧哀愁悲伤等表情,生动可爱,他反倒在心中失笑。

这回景姒却没什么反应,眼泪不停流着,语调冷然:“确是比不上,我只要伺候一位客人就好了,还是新朝金尊玉贵的王爷,是我千年修来的福分,我应该毕恭毕敬,感恩戴德,继续跪下来做你的狗,怎能有半分反抗之心。”

戚延的笑意冷却:“你为何要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若你不是把我当成勾栏女子,怎会把我压在这儿,分毫不管我的死活,我的脸面,我的尊严在你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你只是把我当成玩物而已,本就没有半分爱护之心。”

景姒从前远没有这样伶牙俐齿,一边哭着,边对他一通指责,戚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终于起身,把她也从雪地里拉起来。

景姒拂去自己肩上的雪,只有一只手能用,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他幽幽沉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么说来,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反而一直在心里厌恶我,是吗?”

景姒咬牙说是,仍是挣不脱他的手,“能与你这样的人春风几度,我也不亏,但要我嫁给你,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戚延的眸色像池水里漾开的一道墨汁,他把景姒的手拉过来环在他腰上,倒像是她主动抱住他似的。

他搂住她的腰身,大掌顺着她流畅的脊骨划过,俯身耳语;“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力吗,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过你。”

景姒颤声回敬:“大邺的大将军王,不是要来拉拢胡人部落吗,我替斛尔娜可敦治好了病,被王室尊为上宾,你不敢在这里动我的。”

戚延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略微惊讶于她的骨气。

让他想起,屋檐下雨水打湿的麻雀,鸟喙叼着杂草,一次次扑棱湿透了的翅膀,筑起新的巢穴,那样弱小,却努力挣扎。

她远比他想象的有趣。

数日后是汉人的春节,胡人深受中原文化影响,春节也办的热闹,拓跋可汗邀请了周边部落的首领贵族一道来到王城,既是因为贵客戚延的到来,也为了庆贺斛尔娜可敦的病情大好。

盛典那日景姒穿了一身窄袖对襟折叠领长袍胡服,男装的款式穿在她身上英挺俊秀,长至肩胛的头发束起马尾,戴上胡人的浑脱帽,像个胡人少年。她跟在可敦身旁,听她说起庆典的相关事宜,来的各支部落与王室的渊源,不时颔首。

景姒那日在戚延面放话说王室是她的靠山,三分真七分假,她是替可敦治好了病,但远没有到被奉为座上宾的程度,若戚延要在这里直接将她这个大活人掳走,只怕也没什么难度。她这些天更经常往王宫来,想在可敦面前多些存在感。

那日,她克服恐惧直视戚延的眼睛,言之凿凿地说“你不敢在这里动我”,一瞬间想到的是前世的某个剪影。戚延对她说,面对强大的敌人,永远不要透露自己手上究竟有多少筹码。

她知道他不会放过她了,自重生那日冲动撕了庚帖,一步错步步错,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景姒这一世发誓绝不再嫁给戚延,即便还有一丝机会她也要尽力抓住。

楼阁上门窗虚虚闭着,隔绝冷风,炭盆烧得正旺,景姒见可敦面色闷红,提议把窗子推开些,“可敦体力不足,空气要流通些才好。”凭着栏杆往下望,宫人们正在扫草场上的雪,可敦在屋子里喝药道:“咱们胡人原是在草原上长起来的,生性好斗,每逢庆典必然要打几场马球赛,热闹热闹。”

景姒回到屋内,替可敦把脉,她望着她微笑道:“跟在我身边很无聊的,你与敏筝年纪相仿,她最欢喜欢玩闹,你与她一道去玩吧。”

“可敦,外头太冷了,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我还想听你说完上次那个天竺的神话故事呢。”

景姒一直穿男装,倒是没有刻意隐瞒女子的身份,斛尔娜可敦知道她来自中原的商人家庭,心疼她这样年纪轻轻的独自走上商路,看她就像亲生女儿一般怜惜。她也握着景姒的手说:“我这一股病气,也就你能坐的住,我和可汗一直希望有个像你这般乖巧文静的女儿,敏筝的性子太闹腾。”

“娘趁我不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敏筝公主跑进阁楼,先向可敦问了安,握住景姒的手便把将她往外拽,“咱们打马球还差一人,你一定会骑马吧,就你了,跟我走。”

敏筝自从知道景姒跟戚延有旧,就对她放下敌意,带她去草场熟悉马匹,一直用眼睛瞄她。景姒无奈地问:“公主看什么?”

“我觉得你这小身板,和戚延一点都不匹配,很好奇你是怎么承受得住他的。”

不愧是泼辣奔放的草原公主,景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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