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觉得戏子不入流,许柔竺真正对花伶改观,是那天在戏台下,看花伶和公冶垚的一出戏——花伶扮作倩女,虽然戏里是一个饱受压迫且万般凄楚的女子,但经她的演绎,硬生生把公冶垚扮的王文举风头压了过去。
当时许夜祈亦在一旁看着,只见他薄唇轻抿,虽不言语,但他眼神中的赞许彻底出卖了他!
五哥向来严格谨慎,看人看物标准都极高,既然是他认可的东西,哪有不好的道理?况且,台上人千娇百媚,好似真的女鬼,飘飘然而来,连许柔竺一介女子,看了都心动。
日辄不必像耿安那样,因四面受敌而草木皆兵,相反,日辄国内群峦叠嶂、碧峰青葱,让他们有着得天独厚的天险优势,易守难攻。国家太平,日辄便颇为乐意向周边国家交流取经,国内文才武略发展得都不错。
但因山中原始且稀奇古怪的物件甚多,带了些异族风情,旁国人颇为不解,以为尽是些粗鄙不入流的东西,便带了有色的眼睛来看待这个国度——日辄国舞文弄墨在别国人看来倒有些附庸风雅。
许柔竺也稍懂些曲艺,那时她便明白了,原来“花二爷”的名声真不是白叫的,若说耿安国内,花伶自认梨园中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的吧。
上次因为许柔竺的大哥,日辄国的太子许未缪,突然身染重病,父亲许颢厦紧急召她和五哥二人回宫,原本计划为期一月的耿安国之行匆匆结束。许柔竺当时还颇为遗憾,没能在耿安好好玩一番,自然也是来不急郑重地跟花伶道个歉,但她是真的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期待她和花伶能早日重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回去之后,许夜祈又跟许柔竺三令五申,不要过于咄咄逼人,尤其是不在自己国中,许柔竺也听进去了。这次在听说父皇有来耿安的计划后,就死缠烂打要一起来,还特地给花伶带来赔偿礼。
“那个,你就收下吧,特地请的顶好的工匠打的,你可不要推脱,毕竟我留着也没用,嘻嘻。”许柔竺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哪有半点之前飞扬跋扈刁蛮大小姐的影子。
自古良鞍配宝马,宝刀配英雄,许柔竺想着,这两样东西送给花二爷,他定能物尽其用的吧。
“那,你以后听戏的钱,我都请了!”花伶也懒得跟她磨叽,毫不客气地收下礼物,要是忤逆这个大小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花伶想着,许家当然不缺钱,可花伶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给她,请她听戏,既是投人所好,听闻日辄国向来喜欢这类东西,也是给自己捧个人场。
之前所有的不欢仿佛一下子就消散,花伶首先打开话匣子:“唉?你前段时间不是才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出口花伶就意识到了语气的不对,要搁寻常人身上,还以为是逐客令呢,许柔竺却巧笑嫣然,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许柔竺偷听到自家父亲和军中大臣的谈话,说是要秘密拜访耿安国,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但她玩性重,就央求着老爹带自己一起来。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两国风貌,人文特产,也谈自己对戏中人物的看法,相谈甚欢,花伶也不计较之前的过往,权当两人是不打不相识。
许柔竺看着花伶,觉得有些好看,白净的面皮,明眸皓齿,眉眼温婉含情,真的是个翩翩公子,顿时心生欢喜,要不,把花伶拐回日辄国给她当驸马吧!
霜满天这边,有探子来报,说是日辄国的国君许颢厦,还有公主许柔竺,一同来了耿安,二人只带了极少数的护卫,行动极为隐秘。虽说许柔竺公主去了柳源戏班,但许颢厦去的是芈桑影的映雪殿。
霜满天和芈桑影的日常就是,你派人监视着我,我派人监视着你,我们俩谁都不动,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如今日辄国许颢厦亲自来了,是要有所行动了?
霜满天一向都烦日辄国,用他的话来说,全国都是毒,进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日辄国皇宫里有一堆的术士,个个都是使毒的好手,听说,十有六七的毒他们自己都没研究出解药,霜满天心想,自己都没整明白你鼓捣这玩意干啥,这不是纯害人吗?
更重要的是,霜满天怀疑白无垢身上所中之毒,跟日辄国有关。这种毒很精妙,他寻遍名医仅才研制出解药,完全不能根除,能把毒炼到这种水平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日辄国了。
霜满天转念一想,莫非,十年前长渝之战的主导者,就是这两货?这两人乌合,肯定没什么好事,指不定又像是离了水的王八,咬着白无垢不放,如此,他和无垢可得当心了。
果不其然,映雪殿中,许颢厦板凳还没坐热,就见芈桑影屏退了所有下人,秘密商量着什么。
“怎的?你不信我?许老哥,咱们俩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了,再说,这霜满天要是知道多年前是你日辄动的霜满地,他会放过你?”芈桑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劝道。
许颢厦蹙眉,依霜满天这暴脾气,要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会把他大卸八块的吧?
“依我看呐,不如我们两家联手,咔~”芈桑影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继而补充道:“这一来是永绝后患,二来这以后也免不了你好处嘛。”
芈桑影极力怂恿他,只要耿安和日辄合伙除去霜满天兄弟二人,就允诺许颢厦,耿安国矿山里的那些金银宝贝,分他半数。
看似吃亏的买卖,其实芈桑影赚大发了。他不傻,灭了霜满天,耿安国战力削减,可不得找个靠山嘛。眼下,除了和日辄国强强联手,谁还更适合这恩惠。这耿安是他的,什么三家之国,早该亡了,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争着一个皇位呢。
二人洽谈了几日,这天一从映雪殿出去,许颢厦就去给许柔竺做思想工作。
“柔竺,既然你这么喜欢耿安,你就呆在这里玩一段时间好不好?”许颢厦语气里百般讨好,他怕许柔竺不答应。听说柔竺近来跟柳源戏班里的花伶走得很近,实在不行,许颢厦再把这位花公子搬出来。
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听得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想着能日日呆在花伶身边,离拐他回家当驸马的计划又近了一步,自然是满心欢喜:“好。”
许柔竺哪里会知道,说是留在耿安国,实际上是许颢厦主动提出,把许柔竺留在耿安做人质,以彰显二国合作的诚意。但芈桑影说,只要她留在耿安国内就好,不必限制她的自由,免得引起旁人怀疑,许颢厦应允了。
芈桑影还不得加紧派人盯着柳源戏班,这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白无垢在意的人,一个是日辄国的人质,何其重要,一个都不能跑掉。
春来,白无垢终于登基,霜满天立在群臣之中,大有一种“自家的崽儿终于出息了”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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