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吃了安眠药,强行睡了一个好觉后,走出酒店,开启今天的行程。
先是去了早就想去的古老的教堂。
站在宏伟、高大的建筑下,人类格外地渺小。
宋昭漫无目的地走进去,浮雕繁复的墙壁上,嵌着纯洁的白色、长翅膀的上帝雕塑。
陌生的、具有西方特色的脸庞,庄严、神圣,更严肃。
犹如异界的神,煽动着翅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审判她这个外来者。
好似并不欢迎她的灵魂进入这里。
宋昭兴味索然地离开,来到最著名的Y国博物馆。
她站在富有华国元素的彩瓷、精美绝伦的皇后凤冠面前。
它们像一个个的美人,渴望地向她伸出手,向她诉说。
带我回家……
宋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心想。
待百年之后,她的尸骨腐烂,与异国的泥土化为一体。
她的灵魂,会不会也会纠缠熟悉的路人?
不,她不会。
在她转身之际,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她快步走过来。
对方欣喜地用英文开口:
“宋小姐,真的是你!”
宋昭抬眼,停顿几秒,才认出对方。
克莱德,曼斯先生的小儿子。
克莱德身着西式复古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金色的齐肩卷发披散着,倒真像一个风流翩翩的年轻艺术家。
宋昭不想跟认识的人多做纠缠,没有回应,直接离开。
或者说,在一个人的旅途中,她不想跟任何人来一场虚伪的叙旧。
但克莱德却没打算轻易放走她,也不介意她的不礼貌,很热情地缠着她:
“宋昭,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认出你吗?”
最近宋昭出行,都戴着口罩。
Y国的秋日,基本上都是阴天,风将宋昭的长发扬起,浑身清冷而阴霾笼罩,好似与这样的天气融为一体。
宋昭脚步走得快,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克莱德身高一米九,很轻易地跟在她身边,聒噪地自言自语:
“因为你的眼睛,你有着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宋昭,自从在我家见过你后,我从未忘记过你,很可惜
,我的父亲不允许我去华国找你。”
宋昭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很冷:“克莱德,可以不要跟着我吗?”
克莱德有些懵,甚至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
“我冒犯到你了吗?”
宋昭没有解释,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她不想看见跟陈肆有关的任何人。
因为,都会让她想起他。
回忆起克莱德是谁的第一秒,宋昭便想起,陈肆跟她一起到Y国出差,差点被枪杀。
他大腿上惨不忍睹的伤,医生说,很有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今天华国也在下雨,他的伤会不会疼?
一想起他,宋昭背后那些伤痕便隐隐作痛,越想,疼痛就越加剧烈。
回忆就像当初她妈妈手上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无法缓解的痛感,让宋昭格外地烦躁,烦躁到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
她走得越来越快,克莱德仍旧在不依不饶地纠缠:“宋昭,请问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宋昭深吸一口气,突然道:“够了,克莱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
克莱德震惊了,震惊她会说出这样粗鲁的话。
随即沮丧起来,他就这样让她烦?
“好吧,宋小姐,让你感到心烦是我的错。”
“我不会再跟着你,希望你的心情能够恢复愉悦。”
宋昭回到酒店,再没有兴趣出门。
她躺在床上,盯着房间的天花板,脑子里平静如死水。
难怪妈妈不允许她出来玩,原来这么没意思。
她又想到陈肆。
Y国现在的季节,黑夜来的很早。
虽然还是下午,天色就已经黑了。
此刻,华国正是夜晚。
同样的黑色,让宋昭有种她和陈肆仍在一个空间的错觉。
最近她时常有关注华国的新闻,宋氏并没有传出让人引人注目的事情。
让她放下了心。
说明陈肆,有在好好经营宋氏。
除却,宋氏传出的一些新动向,让她看出,陈肆在商场上,过于强势。
大刀阔斧地收购杨家的鸿
宇,抢了不少林雅集团的项目,给他树立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诸如野心勃勃的私生子,手段狠毒的商业修罗。
但宋昭知道,他是在拿他们撒气。
等时间久了,就好了。
但她不知道,时间越久,只会越恶劣……
国内,现在已经是深夜。
陈肆却还在办公室,没有回家。
他害怕回去,回到跟她激烈缠绵的房间,闻着她残留的味道,却看不见她的影子。
张睿敲门进来,劝道:“副董,快十二点了,回去休息吧。”
他都快熬不住了。
陈肆抬起眼:“你先回去。”
张睿开了开口,还准备劝。
陈肆却突然看着他,冷不丁地问:“如果我毁了宋氏,你说她会出现吗?”
张睿浑身一震,瞬间精神了。
他立马道:“副董,别、别冲动!”
“如今的宋氏,可是宋董这么多年的心血啊!”
但陈肆双眼通红,神色沉郁又偏执,让人头皮直发麻。
张睿真怕他下一步,就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跟着战战兢兢,心脏都要不好了。
如果说之前宋董,是铁血手腕,这位就是残忍的刽子手。
陈肆在宋氏代理董事长不久,就有高层跟他叫板,他连机会都没给,直接拿出把柄,将人踢出宋氏。
其中一位,甚至即将陷进牢狱之灾。
现在的高层,在他手底下服服帖帖,像老实的鹌鹑。
也没人敢说他寒了老人的心。
毕竟这种事,陈肆做,和宋昭做,意义很不一样。
宋昭作为宋氏正统的继承人,如果随意动宋氏的老人,当然会被谴责。
但陈肆不一样,表面上只是松宋氏夫妇去世后,半路认回的私生子。
与宋氏的纽带不够深,那些狡猾的老骨头,找不出任何理由能拿捏他。
更何况,陈肆根本不在名声。
现在全公司上下都在传,陈肆是否想将宋氏换血,全换成他的人。
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再不敢作妖。
但张睿看得出,只要不往枪口上撞,陈肆并没有刻
意动其他人的心思。
这只是对内。
对外,跟疯狗一样,追着林雅集团和杨家咬,但凡与宋氏有过过节的公司,最近都要死不活。
照理说,这样的动作,一定会让宋氏被其他公司围剿。
偏偏陈肆的手段已经强硬到极端,没有任何人敢多事。
只敢在舆论上,做做样子,甚至不敢闹大。
所以,对宋氏的影响,几乎为零。
张睿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所以此刻,听见陈肆说的话,他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但……张睿语重心长:
“副董,您听我说一句,宋董背负的实在是太多,其实宋氏对她来说,反倒是是一个累赘。
“当初宋董只是不想宋氏落到他人手中,如今,她将宋氏交到您手中。
“宋氏的未来如何,都在您的手中。
陈肆坐着办公桌后,犹如生硬的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看了他一眼,张睿无意地叹口气:“要说看重,说不定在宋董心中,宋氏还没您重要呢。
“从您被宋董接回来,我都看在眼里,宋董对宋氏只是责任,说不定她还讨厌宋氏,但对您,可是有真感情的呐。
陈肆漆黑眼珠终于动了动,倏地冷笑了声:“要是有,她还能说消失就消失?
他闭了闭眼,嗓音沉沉如死水:“放心,我怎么舍得动宋氏?
怎么舍得破坏,她牺牲、付出那么多,才稳定下来的东西。
宋昭昭,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自从那天之后,他再没有梦见过她。
让他陷入极度的恐慌,连呼吸都牵扯着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从宋昭离开起,几乎每一天,他都在承受着一种恐怖的折磨。
做梦都在妄想,一睁眼,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除了那晚,梦见她跳江,就再没有其他。
这样的梦境,像可怕的预兆,只会加深他身心的痛苦。
他真想将世界上每一寸土地翻起来,寻找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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